《咸鱼宗小师妹》一顿三斤水泥

3、是美人姐姐，吗？

　　"小月儿，别躲懒了。胡姨让你把这新进的胭脂送似锦姑娘房里去。"
　　穆玥是被人连拉带拽地从床上弄醒的。等她从模糊不清的梦里清醒过来时，她人已经捧着妆匣子站在了那个似锦姑娘的门前。
　　似锦，人如其名，长得像花团儿一样美丽，她正是胡姨过段日子要抬的新花魁。穆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可在这天仙身边伺候了几日之后，穆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楼里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可终于来了。"
　　"听说昨晚上绿琴叫了你去伺候，我还以为你跟了她就不要我了呢，嘤嘤～"
　　"小月儿你怎么不理人家呀？是不喜欢人家了吗？"
　　似锦是个作天作地的小妖精。
　　这是绿琴昨晚在穆玥面前骂似锦的原话，事实的确如此。
　　可这小妖精不管怎么作，穆玥还是扒着她的小丫鬟的身份不放手。没办法，似锦这人对她来说简直是女菩萨一样的存在。楼里供的好吃的好喝的，似锦总是叫穆玥先尝个遍，再就是那些漂亮的珠宝首饰，穆玥的私房匣子里也被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似锦还没正式登台，穆玥平日里在她房里更多的时候就是随便找个椅子坐着听她给自己念话本子里的故事，到了晚上更不用守夜，不用坐在门外打盹儿被突然一脚踹醒给人叫水。最最重要的是，似锦是真漂亮，穆玥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穆玥在心里计算着在这春楼里待上两年能攒下多少银子，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关系到她能不能靠自己去爹爹口中提到过的京城、再把爹爹口中提到过的好东西都买个遍。
　　为什么是两年呢？因为这春楼的规矩就是小丫头到十三岁就得去学那些花活儿了。穆玥不懂那些是什么，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永远记得刚进春楼的第二天，那个前一天还和自己分享小甜糕的漂亮姐姐朝她大喊了一句话之后就被人带走了。
　　"逃，一定要逃！"
　　隔天穆玥再睁眼到时候柴房里已经只剩下她自己。
　　再过了一天，穆玥被带到了一个一身花绿的美颜女子面前，那人像打量货物一般盯着她看了许久。
　　再然后她就成了这春楼里的小丫鬟。
　　在被叫去伺候似锦之前，穆玥已经在这里做了三个月工。刚开始她还想过偷跑，可是这春楼似乎有些怪异，她每回偷偷摸到大堂门口溜出去后就会昏迷，再醒来自己又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她想，这就是自己好吃懒做的报应吧。
　　刚从村子离开的时候，穆玥就苦恼过自己接下来怎么挣上京的路费了。那些仙人留下的碎银很少，还不够她雇辆马车的，大概是做仙人的都是喝露水不吃饭的吧。他们留下的那堆没用的符纸，穆玥也是问遍了整个镇子都没人要，最后还是个神神叨叨的牛鼻子道士用送她来县城和她换了那堆废纸。可刚到县城，她就在大街上被人牙子给掳走了。那会儿她正饿得面黄肌瘦，身上更是又脏又臭，人牙子还没来得及给她收拾一番就刚巧碰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的来给主家挑丫鬟奴仆。穆玥那副模样自然是没被挑中的，她是顺带捎上的。不过她没干几天就被人骂骂咧咧地从后门扔了出去，和她一并被扔出去的还有那半张她从后厨偷来的烧饼。穆玥想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些天是如何在后院躲懒如何在半夜偷吃的。
　　在人后院养了几天后穆玥看着好歹是能看得过去了，所以她凭着自己机灵的样子又给自己找了个酒楼大堂跑腿的活。当时人牙子送她离开的时候心里总不太安定，总觉得过段时间还得再给这丫头擦屁股。结果也确实如此，这回被退货的理由还是爱偷懒和贪嘴。可穆玥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爹说过多吃饭多睡觉能长得快，再说了，那酒楼的菜也太香了，勾得人没有一刻不在流口水的。
　　穆玥的第三份工是人牙子送她去医馆看病得来的。那会儿她正烧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人牙子原本是打算把她扔外面不管了的，但穆玥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死死抓着人牙子的手不放，说着让他送她去看病抓药。人牙子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这丫头有点邪性，那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下来。陈大夫是个女大夫，带着小女儿独自经营着医馆，那时候看穆玥倔强又可怜的模样便心软找人牙子买下了她。穆玥病好后在医馆给陈大夫当了两个多月的药童，陈大夫人好心善给她好吃好喝的，可她还是跑了。没办法，陈大夫说自家女儿不是学医的料，将女儿送去学堂上学后就把继承人的心思打到了穆玥身上，又是教她识字又是教她学医书辨药材。穆玥学得很快，但穆玥不爱学习，学习可太累了。所以她辜负了陈大夫的好意逃跑了。
　　陈大夫最后没有找人牙子要赔偿，只是把穆玥的卖身契送了回去，再给了人牙子一点银子让他给穆玥买点好吃的。可等陈大夫走后，人牙子转手就把穆玥卖给了春楼，也没叫穆玥见着那些银子的一点影子。
　　所以，春楼的这份工，目前算是穆玥干得最久的了。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想过逃跑，现在伺候着似锦姑娘，她是一点要逃跑的想法也没有了。生活安逸，工钱不算多但楼里的姐姐们都爱时不时赏她点什么好东西，白日里春楼不开张要干的活很少，现在夜里不需要守夜了，更重要的是这里没人逼她上进努力，在这儿丫鬟干破天也还是丫鬟，除了那些打定主意以后要当姑娘的，其他人都是恨不得在楼里当个哑巴，别让胡姨看上了。
　　穆玥除了发愁两年后怎么离开，其他的都不担心。可似锦似乎比她更着急她离开的事情。自从穆玥在似锦面前提过一嘴自己对现状十分满意后，似锦就总爱拉着她来房里，给她变着花样讲话本故事，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只是穆玥现在还不想丢了这铁饭碗，只能坚定地摇头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好好伺候姑娘，没有别的想法。于是似锦每回都会对着她狠狠叹气，那脸上的表情颇有种恨其不争的意思。
　　穆玥知道似锦对她是好的。这么一个美人，对自己那么好，那自己多哄哄也是没问题的。
　　"绿琴姐姐哪能跟你比啊～你是天上的仙女儿，小月儿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好吃好喝值钱的都送给我的样子，穆玥在心里默默补充。虽然这有种话本里娶了有钱人家女儿谋人家产的坏男人的感觉，但似锦在她眼里可不就是个长得漂亮的金饽饽嘛。
　　似锦听了穆玥的话终于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笑着拉她进屋子里说悄悄话。
　　"这是我家祖传的平安扣，你贴身带着，过几日我登台，那天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在房里待着，等我去叫你了你再出来，听到了吗？"似锦手里的平安扣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一般，在看着穆玥茫然的样子后，似锦又不放心地补充，"原本我是想提前带你离开的，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总之这些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只待那日事情了结了，我便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番话让穆玥神思不宁了好几日。没等她琢磨明白，就到了似锦登台的日子。
　　春楼里众人皆是忙上忙下，就为了今晚似锦的惊艳登场。穆玥心想，胡姨这是打算将似锦当成未来的摇钱树了啊。三个月前绿琴初登台那晚的场面可没今日这么大。
　　如果穆玥再聪明点儿，就会发现今天楼里不仅是场面大，隐藏在众人眼里既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可绝不像是为了一个花魁的样子。大家眼里都泛着精光，似乎更是在期待着一场饕餮盛宴。
　　穆玥这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打算去似锦房里看看。
　　"小月儿，你来啦～"
　　开门的一瞬间穆玥就被惊呆住了。舌头在嘴里跑了二里路，着急着却吐不出一个字，这就是没读过几本书的坏处吧，看到美人居然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夸赞。
　　今天的似锦在艳色纱裙的衬托下更显妩媚动人了。穆玥恨不得自己是个什么富贵公子，立刻将人赎了去带回家藏起来，不让旁人看见。穆玥爱金银钱财，而美人更甚。
　　似锦似乎对穆玥这副被迷住的样子很是满意，轻轻地捂嘴笑了笑后将人拉到床边坐下。
　　"欸～回神～"似锦用指节轻轻扣了扣穆玥的额头，接着反复叮嘱她今晚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出去，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除非她回来。
　　穆玥对美人自是言听计从。
　　夜晚很快降临。
　　穆玥倚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是庆贺的烟花声，应该很美，可惜似锦让她窗户也不能打开的。烟花声结束后是嘈杂的说话声、人来人往走路声，接着琴声响起，应该是似锦登台了，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没看到似锦的表演穆玥心里还是很遗憾的。叫好声骤停，外面似乎突然陷入寂静。穆玥有些不安，起身来到门口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推门出去看看。
　　就在她犹豫之际，外面又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似狐狸媚叫似野狼嘶吼，接着她好像听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哭喊声，最后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响起，穆玥被这叫声震晕了过去。
　　等穆玥再醒来的时候，整个春楼似乎已经归于平静。穆玥感觉到有人正靠近房间，她紧张地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门最终还是被推开，两女一男，都是穆玥不认识的人。其中的那个男子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他还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更熟悉了。
　　"怎么了？犯傻了吗我的小月儿？"男子温柔地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穆玥的眉心。
　　是，是似锦？穆玥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自己那么大一个美女姐姐怎么就变成了，变成了美人哥哥了呢？虽然都是很美……
　　"白锦，我的名字。小月儿可以跟我走吗？"白锦似乎也没打算等穆玥点头，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就将人抱起。
　　"哎呀二师兄，你别吓到小丫头了。小妹妹，我叫白棉棉，你叫什么呀？"说话的女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性格似乎很是活泼。二师兄？穆玥心里更是疑惑了，她没说话，只盯着白锦各种打量，在看到白锦耳垂上也有一颗红痣后终于信了这果然是自己的美人姐姐。
　　穆玥放下心来后也就知无不言了。
　　"我是小玥儿，穆玥。"穆玥抓起白锦一只手，在他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是白芊芊。"另一位女子话不多，但是眼神很是温柔，让穆玥立马就心生好感。
　　白锦知道穆玥现在一定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但眼下他们几人还需尽快回宗门和师尊汇报此次的任务情况。
　　这春楼里的大妖原本并不是白锦几人的目标。他们当初下山是接了灵兽宗的悬赏任务去帮他们追回三阶灵兽黑狼，可一个月前他们的线索却断在了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春楼。
　　这春楼，竟笼罩了一层奇怪的结界。白锦三人在楼外观察了几日发现，但凡进了春楼的人多半再也没有出来过，而能正常进出的"人"身上都有股不浓不淡的妖气。白锦想去打听下那些进了春楼又没能出去的人都是何来历，可那些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白锦问了很多人，对方都说不曾见过不曾听说过这些人。可明明，明明进楼前他们都曾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白棉棉是符修，便制了几张追踪符附在了新一批进春楼的人身上。可隔日，那些人没有出来，白棉棉也感知不到追踪符了。
　　白锦几人所在的宗门叫咸鱼宗，正如其名，宗门宗旨就是躺平、能活着就好。故而碰上此等诡异又危险的事情，三人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可没等他们离开就接到了灵兽宗将此次任务悬赏金翻了三倍的消息。三倍啊，这次任务拿下来可以让他们半年不用下山了。白芊芊作为大师姐，对赏金心动之余更是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全，所以她是一直坚持放弃任务的。可白锦随意惯了，白棉棉更是胆大，于是他俩在返程路上偷偷折返回了春楼打算先斩后奏，拿了赏金师尊怎么也生不了气的。
　　两人原本的计划是让白锦扮作恩客去春楼，但又担心眼下还摸不清这春楼到底是怎样的龙潭虎穴，直接去会有去无回。最终决定还是以一人卧底一人在楼外里应外合。白棉棉都准备好牺牲美色了，结果白锦一句"你有我美吗？"把她拦了下来，换成自己服用换形丹男扮女装进楼卧底。
　　进楼后的一切都在白锦的计划内。他确实美得雌雄莫辨，只要他愿意，一个抬眼便能勾得人心动不已，故而他主动敲开春楼大门说无家可归求个安身之所的时候，开门的小丫鬟只顾着点头将人迎了进去完全没想过拒绝。进来后他才发现这春楼外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花楼，内里却是妖气冲天，那春楼的老板胡姨身上妖气最甚，若不是他咬咬牙吞下的是那颗七阶换形丹而不是普通的一阶，那他进楼的那一刻就会被那妖发现了。他只偷偷凝神感受了一番就察觉到了这楼里竟然藏着不下二十只妖，还有些阳气很淡的凡人，他们追踪的三阶灵兽也确实在这里。那灵兽在楼里化名黑风，明面上是胡姨的姘头，平日只在胡姨的屋内极少现身。
　　可灵兽是如何与这一众大小妖混在一起的呢？
　　那些进了春楼的人又为何消失了？
　　答案居然很快就让白锦知晓了。进了春楼的第三个晚上，白锦在房内设了个小型结界，确定无人察觉后便拿出玉牌联络白棉棉。
　　"我看到了，后半夜从一个个房间里扔出来一具具尸体，那都是今晚进楼的客人。同时我也感知到了楼内的妖气又更浓郁了一些，我怀疑是那些妖吸食了那些人的精气。那些尸体被黑风带走了，他身上的妖气不多，更多的是……魔气，那黑风要了那么多男子的尸体，怕不是要炼什么魔物……"说完这些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这里比他们想象的危险多了。想了想，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将情况告知给了师尊，师尊一开始是生气的，后知道赏金翻了三倍便扔给白芊芊一柄收妖伞让她回春楼助两人完成任务。
　　等待大师姐来救场的期间，白锦遇到了穆玥。这个不在他计划内的人。一个只看了一眼就想把她掳去给自己做小师妹的小丫头，无他，这丫头性格简直太符合自家师尊的喜好了。毕竟师尊常常嫌弃他们几个徒弟，觉得他们对不起自己取的宗门名字。
　　白锦原本只是想靠每天逗逗小月儿打发时间，但听穆玥说了不少楼里面的故事后他才搞清楚了之前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
　　为什么春楼会接受外面来的女子并培养成楼里的花娘去接客？
　　为什么楼里的女子到十三岁后有些会突然性情大变有些又突然消失？
　　原来这楼里进来的女子一般都是十三岁以下，到了十三岁就会被带到胡姨面前让她筛选。皮相好的留下做花娘，皮相一般的……消失。性情大变或许是被妖物附体，春楼需要这些美丽的皮相去吸引更多的客人供那些妖物吸食利用，而没有用的女子……或许也成了她们的手下亡魂。
　　白锦是十七岁筑基的，自筑基后便一直维持着这副模样。所以原本他不应该被纳入春楼的，所以他作为特例进楼后便被胡姨匆忙安排登台。
　　登台？不应该是直接被夺舍附身吗？白锦想了想胡姨给他定下的登台日子，掐指一算，七月二十一，正是妖门大开妖气最浓的日子。白锦暗道不妙，赶紧掏出玉牌和师姐商量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妖门大开妖气最浓的时候也是妖物们最危险的时候，因他们全部心神都会放在吸收炼化妖气上面，反倒会给旁人留出许多破绽之处。若他们计划得当，那日也未必不能将这些妖物一网打尽。更何况他们还有师尊赐的收妖伞。一柄看上去平平无奇油纸伞，实则是不知道哪个时期的神器，以前师尊第一次带着他们一起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一个六阶大妖，师尊随手从储物戒里掏出这柄伞，轻轻松松就将妖物收入囊中。他们追问神器的出处，师尊思考了不到三秒便很随意地给这神器取了个"收妖伞"的名字。后来他们见惯了师尊总是随随便便就能从储物戒里掏出各种神器神兵后便习以为常了。
　　最后那柄伞也确实发挥了它的最大作用。连着"胡姨"那个五阶狐妖一起，整个春楼的妖物被神器全收了个干净。但三人还是在和灵兽黑风的打斗中费了不少劲，毕竟是灵兽宗悬赏的灵兽，可不敢随便伤着了。
　　顺利收了灵兽，三人想到灵兽和魔物可能存在的关联，只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送回灵兽宗去。白锦则想了更多，领完赏金他可得赶紧把小师妹带回去拜师了。
　　"乖玥儿，哥哥带你飞咯～"白锦心里着急，没顾得上给穆玥提前打好招呼，直接召出本命剑带着她御剑快速往灵兽宗飞去，一路上穆玥僵硬得像块石头。
　　白芊芊和白棉棉跟在后面连连摇头，这师弟（师兄）带娃可太费娃了吧，小师妹的事儿估计悬。两人皆是不认可白锦这粗糙随性的风格，也看着穆玥不像是没主见让人随意哄骗的小孩儿，更何况自家师尊那性子让人难以捉摸，故而两人对穆玥的拜师之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直到他们回到宗门，看着穆玥被白锦随便一句话便哄得什么都答应的模样，再看着师尊对着穆玥一副终于找到同道之人的模样，两人终于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