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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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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峰甩上书房厚重的门,那声巨响仿佛砸在他自己心上,震得胸腔发麻。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穿过走廊,每一步都踏着无处宣泄的怒火和被至亲“背叛”的刺痛。星澈那双盛满心疼却说着“拆墙”话语的眼睛,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这个曾经唯一的避风港,此刻也让他窒息。灯光太亮,空气太静,墙壁仿佛都在无声地质问他。他需要一个绝对封闭、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他径直走向地下车库。冰冷的水泥墙面,空旷的回声,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气息,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找到了一丝熟悉的“安全感”。他拉开自己那辆黑色保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沉重的关门声再次隔绝了世界。黑暗中,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试图驱散脑中星澈的脸和张启明那嘲弄的眼神,但疲惫和愤怒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天大地大,此刻竟觉得没有一处能真正容下他这满身的戾气与疲惫。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昏暗的车厢内格外刺眼。是一条银行的扣费通知——他订阅的某个高端财经数据库自动续费了。
“……” 凌峰无意识地扫过那条信息,烦躁地想直接划掉。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愤怒淹没的火花,倏地在脑海深处闪现。
订阅… 服务… 持续收费…
紧接着,这个微弱的火花仿佛点燃了引信,引爆了一系列的联想!
永生手术… 植入式观测芯片… 实时健康数据… 独一无二的、海量的、持续更新的生命体征数据库!
他猛地坐直身体,“芯片!”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阴霾和愤怒!
对!每个人接受永生手术后都会被植入远岭独有的生物监测芯片。它不仅仅是术后的保障,更是可以持续获取数据的源头!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精准健康管理!数据金矿!独属于远岭的数据金矿!
开放永生技术,当然可以。远岭在永生技术领域已构建成熟生态,如永生舱、芯片等核心硬件与技术壁垒。即使技术公开,竞争对手短期内也难以撼动远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芯片所收集的独有数据,将成为个性化永生优化、健康管理乃至更深层次生命干预的关键。用户若想享受更高级、更精准、更安全的服务,自然会更倾向于使用远岭的芯片,接入远岭的数据平台,订阅远岭的服务!
这不仅是单纯的防守,更是化被动为主动,旨在构建以远岭为核心的庞大生态圈!看似拆除了部分围墙,实则在更核心的位置筑起了数据与技术的高塔!开放带来生态繁荣,而核心控制权所保障的长期收益与行业话语权,将远超固守单一“金库”的代价!
想到这里,凌峰紧绷如弓弦般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那堵横亘在胸口的、名为愤怒与失望的巨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战略曙光撬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窒息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狂躁的心跳也渐渐平复。
然而,几乎就在这缕轻松感浮现的瞬间,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心虚。
星澈那双盛满纯粹担忧、此刻恐怕还带着受伤和错愕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清晰放大。他刚才做了什么?用雷霆般的怒火和刻薄的话语,狠狠砸向了那个唯一真心疼惜他、试图为他分担的人。他甩门而去,留下星澈独自面对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的门板。
“芯片…数据…生态圈…” 这些宏伟蓝图带来的短暂兴奋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刺痛和懊悔。他不是不知道星澈的提议源于对他的心疼,不是不明白星澈只想让他从这无休止的消耗战中解脱出来。他只是…被压力、被愤怒、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冲昏了头。
“我真是个混蛋…” 凌峰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沙哑。指关节不再泛白地捏着空气,而是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敲击着方向盘。那份在商场上洞悉一切的敏锐,此刻无比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方才在情感上的粗暴和愚蠢。星澈不是敌人,是他疲惫灵魂唯一的港湾。
怎么办?
道歉?直接回去说“对不起”?凌峰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这三个字像巨石一样卡在喉咙里。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掌控一切,唯独不习惯示弱和低头。而且,刚刚爆发的冲突还历历在目,直接回去,尴尬和余怒恐怕都未散尽。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深夜。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星澈晚上看书时,习惯吃点甜的东西。城南那家24小时营业的港式糖水铺,他家的双皮奶和杨枝甘露是星澈的最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凌峰发动了车子。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打破了车库的死寂。黑色保姆车平稳地驶出地库,融入城市稀疏的午夜车流。他开得很快,但很稳,目标明确地朝着城南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方才的阴霾和戾气已被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取代。他需要做点什么,一个不需要太多言语、却能清晰传递“我在乎你”、“我知道错了”、“别生气”的信号。
买夜宵。这个念头幼稚得有点不像他凌峰会做的事,但在此刻,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表达歉意和求和的方式。
提着还散发着微凉甜香的精致纸袋,凌峰深吸一口气,再次站在了家门前。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推开门,客厅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温柔地铺洒开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书房。厚重的门依然紧闭着。凌峰的心微微揪紧。他走到书房门口,停顿了片刻,没有敲门,只是将装着糖水的纸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矮柜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星澈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之前的家居服,眼眶有些微红,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但眼神里并没有凌峰预想中的冰冷或愤怒,反而是一种带着点茫然和等待的柔软。他似乎一直没睡,或者在门边等着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凌峰看着星澈微红的眼眶,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点残存的别扭和总裁的架子瞬间土崩瓦解。他有些局促地拿起矮柜上的纸袋,递过去,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城南那家的双皮奶…还有杨枝甘露。”
星澈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包装袋上,又缓缓移回到凌峰脸上。他看到了对方眼底尚未完全消退的红血丝,也看到了那份努力掩饰却依然流露出的懊悔和小心翼翼。紧绷的心弦,在看到这份笨拙又熟悉的“求和信物”时,悄然松开了。
他没有立刻去接袋子,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凌峰因为熬夜和情绪波动而有些冰凉的手背,就像不久前在书房里他做的那样。然后,他抬起眼,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却像暖流一样化开了所有沉默的坚冰:
“…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
凌峰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反手握住星澈微暖的手指,力道很轻,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只低低地“嗯”了一声。所有的战略蓝图、所有的商业宏图,在这一刻都被这简单的问话和指尖的温度熨帖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