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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哈尔滨的夜,已被深秋的寒意彻底浸透。

      窗外,零星的路灯光晕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晕染开一小片昏黄,更衬得室内暖气的嗡鸣声格外清晰。

      宿舍里,张浩和陈宇飞早已沉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只有白钰床铺的位置,还亮着一小团微弱的光。

      白钰整个人蜷缩在厚实的羽绒被里,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握着手机的手。

      屏幕的光映着他柔软的脸颊,嘴角噙着一抹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甜得发腻的笑意。

      视频通话的界面里,季蕴的脸占据了大部分屏幕。

      他显然还在季氏顶层的办公室里,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北京璀璨而冰冷的夜景。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他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点锁骨的线条,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公务后的倦意,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却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所以,那个实验数据最后导出来了?”

      季蕴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低沉悦耳,带着只有白钰能听出的宠溺,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室友的睡眠。

      “嗯嗯!”

      白钰用力点头,被子随着他的动作窸窣作响,他声音也放得极轻,像小动物在撒娇。

      “折腾到快十二点呢!不过季蕴你教我的方法真的超管用!一下子就跑通了!”

      他兴奋地汇报着,清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仿佛一天的疲惫都在看到屏幕里那张脸的瞬间烟消云散。

      季蕴低低地笑了声,那笑意仿佛带着电流,顺着耳机钻进白钰的耳朵里,让他耳根微微发烫。

      “我的小白最聪明了。”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目光细细描摹着屏幕里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眉心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脸是不是又瘦了点?今天按时吃饭了吗?冰箱里给你订的牛奶喝了没?”

      白钰眼神心虚地飘忽了一下,下意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下巴:

      “吃……吃了!牛奶也喝了!真的!”

      声音却弱了几分。

      他不想让季蕴哥担心。

      这一年,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隔着冰冷的屏幕,靠着电波传递的思念和温度,即使不在同一个地方也很腻歪。

      每一次视频,都像一场短暂的精神充电,填补着物理距离带来的巨大空洞。

      白钰会絮絮叨叨讲解剖课的趣事,讲东北室友带他尝试的奇怪冻果,讲哈尔滨早早就飘落的初雪;季蕴则会分享公司里遇到的难题,当然都是处理好的,北大课堂上的高深见解,还有北京渐渐染上金色的银杏大道。

      那些琐碎的日常,那些只有彼此才懂的梗,那些隔着屏幕偷偷交换的眼神和笑容,是支撑他们熬过这漫长分离的、最甜蜜的毒药。

      “撒谎。”

      季蕴的语调沉了一分,带着洞悉一切的无奈和心疼。

      “明天,我要看到你拍早餐给我看。否则……”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就让助理订最快的航班飞过去,亲自盯着你吃饭。”

      “不要!”

      白钰立刻抗议,声音没控制住,惹得对面床铺的张浩翻了个身。

      他吓得赶紧捂住嘴,大眼睛里满是惊慌,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我明天一定吃!拍给你看!季蕴你别来……太折腾了……”

      看着屏幕里那张瞬间紧张又带着依赖的小脸,季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疼得发紧。

      他隔着屏幕,指尖轻轻点了点,仿佛能触碰到白钰的鼻尖:

      “乖。很晚了,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实验室?”

      “嗯……”

      白钰不舍地应着,眷恋的目光流连在季蕴的脸上。

      “季蕴,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好。”

      季蕴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

      “晚安,小白,我爱你。”

      “晚安,季蕴,我也爱你。”

      白钰小声回应,指尖悬在挂断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最后还是季蕴带着宠溺的笑意,轻轻说了句“听话”,才主动结束了通话。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宿舍里彻底陷入黑暗。

      白钰把发烫的手机紧紧捂在心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对面残留的温度和气息。

      窗外是哈尔滨沉沉的夜,寂静无声。

      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甜蜜思念,在黑暗里悄然发酵,带着一丝酸涩的回甘。

      一年了。

      时间快得让人心惊,也慢得如同钝刀割肉。

      但至少,他们从未断开联系。

      这份联系,是他们对抗距离的唯一武器。

      同一时刻,北京。

      北大南门外,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灯光清冷。

      深秋的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南司枭刚从“深蓝”酒吧出来,带着一身浓重的烟酒气,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没有回宿舍,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赤红的眼瞳在夜色里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荒芜。

      在这一年里面南司枭有很多人表白过都被拒绝。

      他的暴戾和阴郁并未因时间而消减,反而沉淀得更加内敛而危险,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

      然而这种危险的气质,混合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充满野性张力的脸和显赫的家世,却意外地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男男女女,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

      有大胆直白的告白,有含蓄迂回的试探,更有甚者,试图模仿某个人的清冷气质,以期得到一丝垂青。

      每一次,南司枭的回应都简单粗暴到令人心寒。

      “滚。”

      “离老子远点。”

      “想死?”

      眼神里的厌恶和暴戾如同实质的冰锥,足以将任何靠近的勇气瞬间冻结、粉碎。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守护着心底那个早已远在彼岸、不容任何人亵渎的神祇。

      便利店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拦住了他。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刻意模仿的清冷。

      她显然已经观察了南司枭很久。

      “南司枭……”

      她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有些低缓。

      “我知道你……你一直在等一个人。他……他在国外对吗?”

      南司枭脚步顿住,赤红的眼珠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转向她,带着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与冷漠。

      那眼神让女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自以为是的怜悯:

      “一年了……他都没有回来。你这样……不苦吗?”

      她往前凑近一小步,身上刻意喷洒的、带着冷冽前调的香水味飘散过来,试图模仿记忆中那缕若有似无的冷玉气息。

      “为什么……不试试看别人呢?也许……也许我可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她微微抬起下巴,试图展现一种清高的姿态,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就在此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季蕴拿着刚买的黑咖啡走了出来。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漂亮的桃花眼扫过南司枭和那个女生,瞬间了然。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南司枭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他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试图模仿、却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脸,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侮辱感直冲头顶!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吓得那女生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试试看别人?”

      南司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液和浓重的嘲讽,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刺耳。

      “找个替身?”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由自主的嗤笑一声。

      他感觉这句话对于他来说近乎残忍就如同让他放弃自己一样,赤红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呵…”

      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对她自大或者说自以为是又刻意模仿的冷笑。

      “如果我找一个替身,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受伤野兽的嘶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捍卫。

      “我爱他!他是东方卿吟!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那个名字被他吼出来,带着刻骨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烙印,在夜空中回荡,震得那女生面无血色,也震得阴影里的季蕴心头微动。

      南司枭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瞳里燃烧着疯狂的光,他死死盯着那个已经完全吓傻的女生,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如果我找替身,对那个人也是不公平的!”

      “因为老子这颗心,早就他妈的烂透了!烂得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名字!”

      “除了他,老子谁都不要!谁都装不下!听明白了吗?!”

      吼完最后一句,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身,像一头失控的蛮牛,大步冲进了沉沉的夜色里,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狂暴而绝望的宣言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回响。

      便利店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精心打扮的女生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显然被南司枭那毫不掩饰的暴戾和绝望彻底吓懵了。

      精心模仿的清冷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和难堪。

      阴影里,季蕴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南司枭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女生,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端起手中的黑咖啡,抿了一口。

      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心头的悸动。

      他回想着南司枭刚才那番如同泣血般的嘶吼。

      那番话里,没有了他惯有的、毁灭一切的暴戾,反而透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和……令人动容的担当。

      拒绝替身,不仅是对东方卿吟的绝对忠诚,也是对“替身”本身人格的尊重。

      这种认知,是曾经的南司枭绝不会拥有的。

      季蕴在一旁听着也很欣慰南司枭变得成熟了。

      那份深入骨髓的爱,如同一把烈火,在焚烧他的同时,也锻造了他。

      痛苦没有摧毁他,反而将他淬炼得更加锋利,也更加……沉重。

      那份成熟,带着血与泪的重量。

      季蕴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也融入了深秋美丽的夜色里面。

      手中的咖啡,似乎没那么苦涩了。

      波士顿,凌晨四点。

      哈佛法学院古老的单人宿舍里,一片死寂。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查尔斯河畔最后一点稀薄的晨光。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线,映着东方卿吟清瘦而疲惫的侧脸。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不知多久。

      屏幕上打开的,是堆积如山的案例分析和一篇即将提交的、关于跨国知识产权壁垒的论文草稿。

      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如同黑色的蚁群,在他干涩的眼底爬行,却无法真正进入大脑。

      东方卿吟在哈佛大学这一边,无一时刻不是在思念南司枭。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年了。

      三百多个日夜,思念从未停止,反而在每一个独自醒来的清晨、每一个灯火阑珊的深夜、每一次看到校园里情侣并肩而行的瞬间……疯狂滋长,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南司枭那双赤红的、永远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他低沉沙哑的、带着粗粝质感的声音,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阳光和烟草味的、霸道而滚烫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紧贴心口的那枚羊脂白玉平安扣。

      冰凉的玉石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却依旧无法温暖胸腔里那片冰冷的空洞。

      他闭上眼,试图将思绪拉回眼前的论文,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滑向那一年前离开的那个时候。

      他骗南司枭去卫生间其实偷偷离开的场景,他能想到南司枭发他不见的那个场面,仿佛将在眼前一样。

      那眼神里的愤怒、不解、受伤和……被强行压抑的、绝望的挽留,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也想要快点回国,但是他还不能。

      哈佛法学院的重要项目,竞争激烈如战场。

      他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野心,更是家族沉甸甸的期望和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需要这顶常青藤的桂冠,需要这份无可挑剔的履历,来为他未来铺就一条足够强大、足够安全的道路。

      这份强大,或许……也是为了将来能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那个如同烈焰般、足以焚毁一切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悸,随即被更深沉的苦涩淹没。

      回去?回去之后呢?面对南司枭那滔天的怒火和可能早已冷却的心?还是面对自己也无法理清的、如同乱麻般的感情?

      每一瞬间,都是思念化成时间的等待。

      等待学业的终结,等待归期的临近,等待一个……渺茫的、不知会走向何方的重逢。这等待,本身就是一种凌迟。

      他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金丝眼镜被推到额前。

      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啜气,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线,映出他指缝间悄然滑落的、滚烫的湿痕。

      等待的滋味,是蚀骨的毒。

      它不致命,却日日夜夜,蚕食着灵魂的每一寸鲜活。

      太平洋的波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翻涌,无声地连接着三个被思念灼伤的角落。

      哈尔滨温暖的被窝里,白钰抱着手机沉沉睡去,嘴角还残留着与季蕴视频后的甜蜜余韵。

      北京未名湖畔秋季的凌冽寒风中,南司枭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暗夜里狂奔,宣泄着无处可去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忠诚。

      波士顿凌晨的宿舍里,东方卿吟在无人的黑暗中卸下所有伪装,任由思念的潮水将自己彻底淹没。

      爱是烙印,是枷锁,是蚀骨的毒药,也是深夜里唯一微弱的光。

      他们背负着,在各自孤独的轨道上,艰难前行。

      等待的重量,压弯了脊梁,却压不垮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命运的第六十个齿轮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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