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第六十一章 ...
-
北京,季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将城市璀璨的灯火框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窗外是深秋的凉意,室内却因高效运转的中央空调而保持着恒温。
季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搭在椅背,挺括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低调的机械腕表。
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旁边摊开的北大光华《高级计量经济学》教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推导公式和批注。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漂亮的桃花眼在屏幕和文件间飞速切换,眼神专注而锐利,像一台精密校准过的仪器。
处理完一个季氏旗下科技子公司的融资方案,他迅速切换到另一个窗口,开始推导一个复杂的计量模型。
时间被压缩成薄片,每一秒都承载着双重的重量——季氏这艘商业航母的航向,以及北大光华那令人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学业巅峰。
南司枭和季蕴天天为公司和学业繁忙。
这几乎成了他们生活的常态。
白天属于课堂和会议室,夜晚则属于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晦涩难懂的理论。
睡眠被压缩到极致,咖啡因是维持清醒的血液。
身体的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但精神却像被拉满的弓弦,时刻紧绷。
南司枭那边的情况也相差无几,南家的产业同样庞大复杂,而他在北大经院同样顶着巨大的学业压力。
两人偶尔在公司或学校匆匆碰面,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里是同样的疲惫,同样的孤军奋战,也蕴藏着同样不肯熄灭的火焰。
季蕴揉了揉因长时间注视屏幕而刺痛的眉心,目光不经意扫过桌角那个小小的雪花水晶球。
里面微缩的圣索菲亚教堂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冰城……小白……一股暖流瞬间冲淡了周身的紧绷和疲惫。
每一次想到白钰就会重新燃起斗志。
那份柔软而坚韧的牵挂,是刺破沉重阴霾的光,是深海里指引方向的灯塔。
想到小白在遥远的北国,同样在繁重的医学课业里挣扎拼搏,想到他清澈眼底的疲惫和努力,季蕴心底便涌起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不能倒下,不能懈怠。
他要变得更强,更快地扫清前方的障碍,为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努力奔跑的身影,撑起一片足够安稳、足够强大的天空。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守护欲,是比任何咖啡因都更有效的强心剂。
他深吸一口气,脊背挺得更直,目光再次凝聚在屏幕上复杂的公式上,指尖敲击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北大南门外的“深蓝”酒吧尚未迎来喧嚣的高峰。
南司枭坐在吧台最角落的老位置,面前只放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兜帽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赤红的眼瞳隐藏在阴影里,像两簇在暗夜中沉默燃烧的余烬。
他没有碰那杯酒,只是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一颗颗滑落,如同无声流逝的时间。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前奏已经开始预热,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躁动不安的气息。
几个穿着大胆、妆容精致的男女在舞池边缘跃跃欲试,目光时不时瞟向南司枭这个散发着危险与孤绝气息的角落,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年了,足够让“南司枭生人勿近只等一人”的消息传遍某些特定的圈子,也足够让一些自诩胆大或别有所图的人,将挑战这座“冰山”视为某种刺激的游戏。
南司枭对此视若无睹。
那些或热切或算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世界,早已被一个名字彻底占据、封锁。
南司枭也是会想起东方卿吟。
不是偶尔,是时时刻刻。
那清冷如霜的眉眼,那握笔时微微泛白的指节,那金丝眼镜后深不见底、偶尔掠过一丝他才能捕捉到的情绪……每一个细节都在岁月的沉淀中越发清晰,如同烙印般烙在灵魂深处。
想让东方卿吟知道他已经成熟了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他的靠山。
这个念头,在无数个被思念啃噬的深夜,在无数次拒绝诱惑的瞬间,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曾经的他,暴戾、冲动、不计后果,像一团随时会焚毁一切的野火。
而东方卿吟,是那轮清冷的月,看似遥不可及,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用理智的微光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回。
分离的这一年,被思念和孤独反复淬炼,被学业和家族责任反复捶打。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拳头和怒吼解决问题的少年。
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权衡,学会了如何在商场的暗流中不动声色地运筹帷幄。
他依然有他的锋利和不容侵犯的领地,但那锋芒之下,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想让东方卿吟看到,这头曾经只会横冲直撞的凶兽,如今已经磨砺出足以守护珍宝的利爪和羽翼。
他想成为他的靠山,成为他无需任何顾忌的退路,成为能稳稳接住他所有清冷疏离下疲惫的港湾。
这份渴望,支撑着他熬过每一个没有东方卿吟的、冰冷而漫长的日夜。
他端起那杯冰凉的威士忌,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也点燃了眼底更深的决心。
快了,东方卿吟,等着我。
而在哈医大大学的白钰这一边。
晚上20:30。
解剖楼里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刺鼻气味。
白钰刚结束一场持续了近三小时的神经解剖小组讨论,感觉脑袋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嗡嗡作响。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桌上还摊着明天要交的病理学实验报告。
宿舍门被推开,张浩的大嗓门带着室外的寒气冲了进来:
“哎哟我去!小白同志,你这脸儿咋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又被大体老师教育了?”
他手里拎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浓郁的甜香瞬间驱散了些许宿舍里沉闷的空气。
陈宇飞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山楂在灯光下红得诱人:
“小白,赶紧的,补充点糖分!浩子特意给你买的,说是怕你学傻了!”
白钰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室友们关切的笑脸,还有那散发着温暖气息的食物,心头一暖,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他接过张浩递来的烤红薯,滚烫的温度透过纸袋暖着冰凉的手心:
“谢谢浩子,谢谢飞哥。”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香甜软糯的薯肉,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白钰在哈医大虽然很累,但是每天晚上和季蕴打视频都会感觉很幸福。
那是一天中最期待、也最放松的时刻。
无论白天多么疲惫不堪,多么被复杂的医学名词和结构图折磨得头昏脑涨,只要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看到季蕴那张俊美温柔的脸,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所有的辛苦仿佛瞬间被抚平。
他会叽叽喳喳地跟季蕴讲今天遇到的趣事——比如张浩在解剖课上差点把标本认错的糗事,比如陈宇飞和他们一起打雪仗的时候兴奋得在雪地里像小孩子似的的样子,也会小小地抱怨一下课业的繁重。
季蕴总是耐心地听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偶尔给出一些专业的建议,虽然季蕴不是学医的,但他强大的逻辑和学习能力总能给白钰启发,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思念和力量。
那短短的几十分钟视频,是支撑他熬过漫长白昼的甜蜜糖果。
有时候张浩也会打趣他几句。
比如现在,张浩看着白钰捧着手机,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傻笑,就忍不住“啧啧”两声:
“哎呦喂,瞅瞅这笑容,齁甜!又是季哥查岗吧?我说小白,你跟季哥这天天视频,比那牛郎织女可强多了,人家一年才见一回呢!”
白钰的脸“唰”地红了,像煮熟的虾子,赶紧把手机屏幕往下扣了扣,小声嘟囔:
“浩子你别瞎说……”
“我瞎说啥了?”
张浩故意凑近,挤眉弄眼。
“咱小白长得这么水灵,季哥看得紧点怎么了?要是我对象长这样,我也得天天盯着!”
陈宇飞也笑着加入打趣白钰:
“就是就是!小白,下次视频让季哥露个脸呗?让咱也瞻仰瞻仰能把咱小白迷得五迷三道的季大总裁的风采!”
宿舍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白钰又羞又窘,但心底却是一片温暖。
白钰的舍友知道白钰喜欢男人,没有对他歧视觉得是异类,反而经常帮助他。
张浩和陈宇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理解和支持,从未有过任何异样的眼光或疏远的举动。
他们像对待任何一个兄弟一样对待白钰,会在他忘记吃饭时塞给他热乎的烤红薯,会在他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时拉他出去吃顿好的,也会像现在这样,用最直白最接地气的方式,表达对他和季蕴感情的认可和祝福。
这份来自同龄人的、毫无保留的接纳和善意,是白钰在远离季蕴的冰城,收获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
白钰对他们也很好。
他会默默记住室友的生日,省下零花钱给他们准备小惊喜;会在张浩打球受伤时,用刚学的包扎技术笨拙却认真地帮他处理伤口;会在陈宇飞想家时,陪他聊天,分享自己带来的南方小零食。
这份真诚的付出和回应,让这个小小的四人宿舍,虽然另一个室友经常不在,充满了属于青春的、温暖的烟火气。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季蕴”的头像。
白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室友一眼,飞快地抓起手机跑向阳台,关上门的瞬间,还能听到张浩在屋里故意拉长调子的“哦~~~”声。
寒风瞬间包裹了他,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冷,迫不及待地接通了视频。
屏幕亮起,季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背景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季蕴!”
白钰的声音带着雀跃,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小白”
季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刚回宿舍?累坏了吧?”
阳台的灯光昏黄,映着白钰冻得微红却笑容灿烂的脸。
窗内,张浩和陈宇飞相视一笑,继续啃着手里的红薯和糖葫芦。
窗外,是哈尔滨深秋寂静的夜晚。
而地球的另一边,因为国家不同纬度线不一样所以时间也不一样,这一边波士顿时间是早上8:11。
黎明刚刚驱散了夜的最后一缕深蓝,天空呈现出一种清透的、带着水汽的灰白。
空气冰冷而湿润,带着河水特有的微腥气息。
哈佛法学院古老的图书馆刚刚开放,穹顶高耸,一排排深色的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沐浴在从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的、稀薄而圣洁的晨光里。
东方卿吟坐在靠窗的一个固定位置。
面前摊开的不是厚重的法学典籍,而是一份来自东方集团总部、经由特殊加密渠道传送过来的文件。
文件内容简洁明了:困扰家族近两年的核心产业股权纠纷,已由他远程主导、家族律师团队具体执行,彻底解决。
所有潜在的威胁和不稳定因素,均被干净利落地拔除。
一切尘埃落定。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合上文件夹,指尖在光滑的硬质封面上停留片刻。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没有大功告成的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更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深邃。
窗外,查尔斯河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银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留下清越的鸣叫。
东方卿吟在哈佛大学已经把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
这份沉重的担子,终于卸下。
他不再是那个被家族事务牵绊、需要时刻分心权衡的继承人。
此刻,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即将完成学业的哈佛商学和法学一起兼顾的学生。
但是他还是要把学业读完。
这是原则,也是承诺,更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不容动摇的道路。
在哈佛大学毕业的学生一个专业已经很厉害的而且他还是双修,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纸文凭,它代表着最高殿堂的系统淬炼,代表着全球视野的建立,代表着未来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坚实的基石。
这份力量,是他为自己,或许……也是为未来某个可能的时刻,准备的铠甲和利剑。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
晨光熹微中,查尔斯河对岸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
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落在了那片有着红墙绿瓦、有着喧嚣烟火、有着……某个如同烈焰般身影的土地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带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抽痛。
他在心里默默说:还有两年就可以回国。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这个数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既漫长又迫近的奇异感觉。
漫长是因为每一秒的思念都如同凌迟;迫近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归途的终点。
司枭,在等等我。
这个名字在心底无声地滑过,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尽的酸楚。
他仿佛能看到那双赤红的、永远燃烧着不羁火焰的眼睛,此刻是否在未名湖畔的某个角落,同样望着这片异国的天空?
南司枭……那个名字的主人,在这一年里,是否真如季蕴偶尔邮件中隐晦提及的那样,在痛苦中淬炼出了成熟?
那份成熟,是否能承受得住他归去时可能带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又或者,那火焰是否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熄灭,徒留冰冷的灰烬?
他不敢深想。
这份爱,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炽热、危险,却无法熄灭。
他只知道,他必须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面对那份注定无法平息的情感,无论结局是毁灭还是重生。
一阵清冷的风,裹挟着查尔斯河的水汽,从未完全关闭的古老窗棂缝隙中钻入,拂过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吹动了他额前几缕柔软的黑发。
那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也带来了遥远彼岸的气息。
东方卿吟微微闭上眼,感受着风掠过皮肤的触感。
思念是说给风听的。
他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语,无法传递的煎熬,无法诉说的承诺……此刻,都交付给这穿城而过的风。
让风代替他传递自己的心声。
司枭……
风会替我告诉你,归期已定。
风会替我告诉你,我在等。
风会替我告诉你……无论你是否还在原地,无论你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烈火,我终将归来。
因为,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字,从未改变。
他缓缓睁开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被晨光洗涤过的寒潭,清澈而坚定。
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重新翻开厚重的《国际商法案例精析》。
晨光落在他清瘦却挺拔的脊背上,在古老的橡木地板上投下一个沉默而执着的剪影。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他将在思念中砥砺前行,直至归期。
太平洋的波涛在晨昏线两侧永恒地翻涌,无声地连接着三个被思念浸透的角落。
北京未名湖畔的灯火彻夜不息,季蕴在文件的海洋里为爱人筑造着坚实的未来。
哈尔滨温暖的宿舍阳台,白钰对着手机屏幕笑得眉眼弯弯,寒风中传递着甜蜜的依恋。
波士顿查尔斯河畔的晨光里,东方卿吟在古老的书架间,将归期刻入风语。
而北大南门外清冷的街道上,南司枭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赤红的眼底映着未明的天色,心中那座名为“东方卿吟”的城池,固若金汤。
时间在走,思念在烧。
风过处,皆是无声的誓言。
——『命运的第六十一个齿轮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