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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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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后,阳光呈现出一种近乎奢侈的、浓稠的金色。
它慷慨地泼洒在北四中学校的宽阔的中心草坪上,将每一片草叶的尖端都镀上跳跃的光晕。
空气澄澈得如同被反复滤洗过的水晶,带着清冽的凉意和干燥草木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远处,教学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像一块块倾斜放置的、流动的熔金。
偌大的校园,平日里的紧绷和冲刺的硝烟味似乎被这温柔的秋阳暂时稀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盛大而微妙的氛围——一种盛放在离别边缘的、带着淡淡惆怅的喧嚣。
高考,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战役,只剩下最后不足二十四小时。
明日此刻,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将取代此刻所有的喧哗。
然而今天,属于高三学子的主题,是“告别”,是“定格”。
毕业典礼的筹备早已开始。
巨大的充气拱门在礼堂入口处巍然耸立,红底金字的“北四中的高三毕业典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穿着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穿梭忙碌,调试着音响设备,麦克风偶尔发出的尖锐啸叫,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抱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兴奋、感伤、迷茫与期冀交织的复杂气息,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所有的颜色都在无声地流淌、晕染。
而此刻,人流汇聚的中心,是图书馆前那片宽阔的、被几棵高大银杏树环抱的草坪。
金黄的银杏叶如同无数小小的扇子,在湛蓝的天幕下簌簌作响,不时有几片挣脱枝头,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下来。
毕业照拍摄,正在进行。
草坪上,按照班级划分的区域里,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着统一深色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的高三学生。
黑色的袍子在金色的阳光和绿色的草坪映衬下,显得格外庄重。
学士帽下,是一张张年轻的、带着稚气未脱却又努力显出成熟模样的脸庞。
兴奋的交谈声、相互整理的窸窣声、摄影师大声调整队形的吆喝声,还有相机快门清脆的“咔嚓”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属于青春的声浪。
“三班!高三(3)班的同学集合了!快!按身高排好!女生尽量在前两排!”
戴着鸭舌帽的摄影师助理举着小喇叭,声音穿透嘈杂。
人流开始涌动。
熟悉的身影在喧闹中逐渐靠近。
南司枭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
一身宽大的学士服套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丝毫滑稽,反而奇异地中和了他眉宇间那份过于凌厉的野性,平添了几分庄重的少年气。
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珠,此刻并无多少被毕业氛围感染的兴奋。
它们如同精准的雷达,穿透晃动的人头,牢牢锁定着不远处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东方卿吟。
东方卿吟正安静地站在指定的位置,任由身边的同学帮他整理歪斜的学士帽穗子。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清冷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柔暖的金边。
深色的学士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依旧,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都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隔绝在外。
南司枭几乎是凭借本能,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个人,大步朝他走去。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目标明确得如同归巢的倦鸟。
东方卿吟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南司枭赤瞳深处那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粘稠情绪——那里面有依恋,有恐慌,有对明日未知的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却随时可能破笼而出的占有欲。
倒计时的指针仿佛就悬在他们头顶,滴答作响的声音在南司枭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
没有言语。
南司枭走到东方卿吟身边,高大的身躯自然而然地将周围的空间隔绝开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
在周遭无数道或好奇、或善意调侃、或心照不宣的目光注视下,在摄影师助理催促站位的喊声中——
南司枭伸出了他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特有薄茧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不容抗拒的力道,坚定地、缓慢地,插入了东方卿吟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掌指缝之间!
肌肤相触的瞬间,南司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般的满足。
随即,他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锁扣,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确认和一种宣告主权的占有欲,一根一根地、缓慢而有力地,嵌入对方的指缝,直至每一寸空隙都被严丝合缝地填满!
十指相扣。
掌心紧密相贴,带着各自的温度和微微的汗意。
南司枭的手指收拢的力量很大,大到东方卿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骨被压迫的轻微痛感,仿佛对方要通过这紧密的纠缠,将他的存在深深烙印进自己的血肉骨骼之中。
那力道里传递过来的,是沉甸甸的依赖,是无法言喻的恐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更是浓烈到近乎燃烧的占有。
东方卿吟的身体有极其短暂的僵硬。
他并非习惯在如此公开的场合表露亲昵。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带着好奇、探究和善意的起哄。
然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司枭紧绷的下颌线条和那双赤瞳深处剧烈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强烈情感。
那目光沉静,深邃,如同深潭。
没有抽离,没有抗拒。
在短暂的停顿后,东方卿吟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挣扎,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顺从和……一种无声的承诺,任由自己的手指,同样收拢,回应了那份过于用力的紧握。
他的指腹,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南司枭紧绷的手背关节处突出的骨节。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轻微得如同蝴蝶振翅。
但对于南司枭而言,却不啻于一道惊雷,一道撕裂他心中所有阴霾的光!
南司枭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瞳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望向东方卿吟沉静的侧脸。
那眼底翻涌的恐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动荡了一下,随即漾开了一圈圈巨大的、名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涟漪。
他握着东方卿吟的手,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一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更紧、更紧地回握过去,将所有的言语和汹涌的情感,都灌注在这无声的、紧密相扣的十指之间。
“咔嚓!”
不远处,不知是谁按下了快门,捕捉到了这无声胜有声的一幕。
阳光下,穿着同样学士服的两位少年,身姿挺拔如山与竹,双手紧紧交握,十指紧紧相扣。
南司枭侧头凝望的赤瞳里,翻涌着几乎要溢出的复杂情感;东方卿吟微微垂眸,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唇角却似乎扬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融化在金色的光晕里。
飘落的银杏叶,如同金色的雨点,温柔地洒落在他们肩头。
几步之遥。
另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是截然不同的温柔气流。
白钰小小的身影裹在宽大的学士服里,帽子几乎要盖住他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有种稚气未脱的可爱。
季蕴站在他身侧,修长的手指正极其耐心地、小心翼翼地替他将歪向一边的帽子扶正,又将那垂落的穗子轻轻理顺。
“好了。”
季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连日劳累和缺乏睡眠的证据。
他收回手,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低垂着,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白钰。
白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秋水。
他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又兴奋的红晕,仰望着季蕴:
“季蕴,你看我的帽子正了吗?”
阳光穿过摇曳的银杏枝叶,细碎地洒在季蕴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下无法用精致妆容掩盖的、浓重的青黑色阴影,也照亮了他眼底此刻毫不掩饰流淌着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情。
那目光深邃、专注,如同暖阳下的湖泊,荡漾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它细细地描摹着白钰光洁的额头,清澈的眉眼,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那微微张开的、如同樱花般粉润的唇瓣上。
那里面没有丝毫戏谑或轻佻,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陈年佳酿般熨帖心脾的珍惜和……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高考在即,哈医大的录取对白钰和季蕴而言,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坦途。
他们拥有共同的未来,清晰可见。
然而,季蕴眼底这份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不舍”,却并非来自对前途的担忧。
他的不舍,来自即将到来的、短暂的分离。
来自肩上那副重逾千钧的、名为家族责任的枷锁。
来自这最后无忧无虑的学生时光即将彻底终结的怅惘。
更来自眼前这个水晶般剔透、阳光般温暖的人儿,即将因为自己的忙碌,而不得不一次次独自面对校园生活的小小身影。
他舍不得这纯粹依赖的眼神,舍不得这毫无保留的关心,舍不得这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真实的温暖。
“正了。”
季蕴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温柔、几乎能将冰雪融化的弧度。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只有白钰能清晰听见。
他抬起手,没有去整理帽子,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珍惜,拂过白钰被阳光晒得微暖的、细腻的脸颊皮肤。
那指尖的触碰很轻,带着怜惜的温度。
白钰的脸颊瞬间飞起了两朵更明显的红云,清澈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恋。
他下意识地,朝季蕴的身边,更贴近了一小步。
小小的身体,几乎要依偎进季蕴的怀里。
季蕴感受着那靠近的体温,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垂下眼睫,遮住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柔情,有眷恋,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歉疚的不舍。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微微侧过身,将自己挺拔的身躯,更自然地挡在白钰身侧,为他隔开人群偶尔的碰撞。
一只温暖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守护的姿态,轻轻搭在了白钰单薄的肩头,将他半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高三(3)班!看镜头!第一排的女生再笑开一点!对!后面那位高个子男生……对,就是你,稍微往左边站一点,别挡着旁边同学的脸!好!准备——”
摄影师洪亮的指令声打断了这片无声流淌的温情。
南司枭仿佛如梦初醒,猛地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画面定格。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甚至带着一种隐秘的、宣告归属的意味,将东方卿吟的手微微朝自己身边拉近了几分。
东方卿吟感受到那力道,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镜头,只是被紧扣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回握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季蕴搭在白钰肩头的手掌,也下意识地收拢了些许力道。
他挺直了背脊,脸上瞬间切换成惯常的、无可挑剔的精英式微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唯有搭在白钰肩上的那只手,指尖的温度和微微的力道,泄露了心底最真实的关切。
快门声清脆地响起。
“咔嚓!”
“咔嚓!”
一连好几下。
无数张年轻的面孔,带着对未来最张扬的憧憬或最含蓄的期许,带着对同窗情谊的不舍或对崭新旅程的忐忑。
连同那些无声流淌的、各不相同的浓烈情愫——紧张的紧握、沉静的守护、温柔的凝视、全然的依恋——都被忠实地、永恒地定格在小小的镜头之中。
阳光如金箔般流淌。
银杏叶如同金色的雨,无声飘落。
学士服的袍角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所有的喧嚣、压力、离别、期冀、爱恋、不舍……都凝固在这流金般的秋日午后,凝固成一张张永不褪色的影像。
毕业照之后,是更加自由散漫的、属于好友之间的纪念时间。
草坪上瞬间沸腾起来。
“东方!南司枭!看这边!我们来一张!”
有胆子大的男生举着手机喊。
“白钰!季蕴学长!我们也合个影吧!”
“班长!来来来,我们宿舍的必须来一张!”
人群分散开来,欢笑和打闹声更加肆无忌惮。
南司枭依旧牢牢扣着东方卿吟的手,像个固执的守卫,赤红的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只有在东方卿吟极其平静地看向他,低声说一句“别挡着别人拍照”时,他才会不情不愿地松开一点力道,但身体依旧像一堵移动的墙,紧紧贴着东方卿吟。
季蕴则被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和相熟的同学围住,应付着各种合影的要求。
他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疏离的笑容,应对得体,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穿过晃动的人影,寻找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看到白钰被几个同班女生拉着拍照,有些局促又努力配合地微笑着,季蕴眼底的柔光一闪而过。
终于,人潮暂时散去一些。
南司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东方卿吟,走向一棵相对僻静的巨大银杏树下。
金色的落叶在他们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东方卿吟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夕阳的金辉斜斜地穿透枝叶,在他赤红的眼底跳跃。
“卿吟……”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沙哑。
他举起两人一直未曾松开的手,十指依旧紧扣着,举到两人之间。
阳光照亮了他们紧紧交缠的手指,也照亮了南司枭眼底那份近乎偏执的确认。
“明天……考完……”
他没有说完。
但东方卿吟懂他所有未尽的恐慌。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地回望着他。
东方卿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那只自由的手。
在漫天飘落的金色银杏叶中,在夕阳熔金的余晖里,在远处喧嚣的背景音衬托下——
他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郑重,轻轻擦过南司枭紧抿的唇角。
指尖微凉,触感却如同烙铁。
南司枭的身体猛地僵住,赤红的眼瞳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超越一切言语的、难以言喻的亲密与承诺!
它瞬间击溃了南司枭心中所有摇摇欲坠的堡垒!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在东方卿吟微凉的额头上!
灼热的呼吸交缠!
高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情感冲击而微微颤抖!
紧扣着东方卿吟的手指,收拢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他没有再嘶吼,没有再说“别走”,只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终于得到救赎般的颤抖:
“嗯……”
短促的单音节,包含了千言万语。
不远处。
季蕴终于摆脱了人群,走向独自站在一片树影下、似乎在等他拍照的白钰。
“小白。”
他走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放松下来的柔和。
白钰转过身,清澈的眼睛在看到他时瞬间亮起,像落满了星辰。
他小跑两步迎上来,脸上带着纯净的、毫不掩饰的欣喜。
“季蕴!”
他小声唤道,带着雀跃。
季蕴停下脚步,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眼前这张仰起的、写满依恋的小脸。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周围是喧闹的告别声,是飘落的金色树叶,是青春散场的盛大背景音。
然而季蕴的眼底,此刻只清晰地映着白钰一人。
那目光深邃、专注,流淌着一种近乎要将人溺毙的、毫不掩饰的柔情。
如同沉静的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掀翻所有理智的汹涌暖流。
那里面有对眼前人纯粹的珍视,有对即将到来的、不得不暂时抽身去面对繁重责任的深深不舍,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想要将这一刻永远留存的渴望。
他看着白钰清澈眼底自己的倒影,看着他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的唇瓣,看着他因为靠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喧嚣的背景模糊成遥远的底色。
飘落的银杏叶如同慢镜头。
季蕴没有举相机。
他只是微微弯下腰,让自己能更清晰地凝视着这双只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眸。
他抬起手,没有去碰相机快门,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珍惜,极其轻柔地用指腹,将白钰被风吹落到额前的一缕柔软发丝,轻轻地、温柔地别到了他小巧的耳后。
指尖不经意划过白钰微凉的耳廓。
白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清澈的眼眸瞬间睁大,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扑闪着,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如同晕染开的水彩。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像一只被温柔捕获的小动物,忘记了动弹,只是呆呆地望着季蕴近在咫尺的、盛满了柔情的脸。
季蕴的动作极尽温柔。
他做完这个小小的动作,手指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极其留恋地、在白钰柔软的发梢处短暂停留了片刻。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白钰,眼底那片深沉的柔情如同暖洋,无声地将白钰完全包裹。
他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暖的弧度,那笑容里承载了太多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爱怜、不舍、承诺、以及一种深沉的、想要守护这纯粹美好的坚定。
白钰清晰地看到了季蕴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和不舍。
一股温热的气流瞬间涌上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明白了那份不舍并非源于距离或分离,而是源于季蕴哥对自己那份沉甸甸的心疼和责任。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手悄悄抬起,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勇敢,轻轻抓住了季蕴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的几根指尖。
指尖传来的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让季蕴的心脏如同被最轻柔的羽毛扫过,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反手,将那只小小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
然后,他举起另一只手,对着不远处的摄影师助理微微示意了一下。
“咔嚓!”
快门声轻轻响起。
镜头里定格下这样的画面:高大的银杏树下,金叶纷飞。
穿着学士服的少年微微俯身,漂亮得惊人的桃花眼里盛满了能将冰山融化的浓烈柔情,专注地凝视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年,手指轻柔地停留在对方的耳际发梢。
而那个被他凝视的少年,微微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眸如同被星光点亮,脸颊绯红,小小的一只手被对方温暖的手掌完全包裹,脸上是全然信赖的、纯净的依恋。
金色的阳光仿佛偏爱般落在他们身上,将这一刻的温柔与不舍,永恒地凝固在流金的时光里。
夕阳西沉,将天际的云霞点燃成一片壮丽的、燃烧的金红色。
草坪上的喧嚣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细碎的光影和飘落的银杏叶。
穿着学士服的身影三三两两地离开,走向不同的方向,带着对明天的未知和对过往的不舍。
南司枭依旧紧紧扣着东方卿吟的手,如同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夕阳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极长,覆盖在身边人清瘦的影子之上,仿佛要将对方永远笼罩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蕴牵着白钰的手,一步步走下草坪的缓坡。
两人的影子在身后紧紧依偎,投射在金色的草地上,被夕阳拉长、融合。
定格的照片记录下青春的面庞。
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誓言。
流转的眼波诉说着不渝的情深。
在这盛大告别的前夕,在这流金熔铸的深秋,所有的爱恋、恐慌、不舍与承诺,都如同这漫天飘落的银杏金叶,在命运的晚风中,无声地旋转、飞舞,最终沉淀为心头永不褪色的印记。
明日的高考铃声,将敲响一个时代的终结。
而此刻紧握的手,凝望的眼,便是他们穿越惊雷与风暴,抵达“未来生活”彼岸的唯一锚点。
——『命运的第五十三个齿轮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