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时》许绘霜

5、错位的轨迹

　　偶像剧的拍摄比乐瑶想象中更难熬。
　　剧本里的台词像嚼烂的口香糖，甜腻又空洞。顶流男主忙着轧综艺，常常不在片场，她的很多戏份都是对着空气演。导演只关心镜头够不够“甜”，对演技毫无要求，甚至让她刻意挤眉弄眼装可爱。
　　“乐瑶，你笑再甜一点，粉丝就吃这套。”导演举着喇叭喊。
　　乐瑶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像个提线木偶。她开始怀念《浮城旧事》的片场，怀念夏珩书皱着眉说“情绪太满”，哪怕被骂，也比现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窒息感好。
　　偶像剧播出后，果然如经纪人预料的那样爆了。#乐瑶甜妹天花板# #顾盼生辉CP锁死# 等词条霸占热搜，她的商务代言翻了三倍，走到哪里都有粉丝围堵。可她看着那些修得面目全非的剧照，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天收工，她在停车场被几个私生饭堵住。闪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有人伸手拽她的头发，嘴里喊着“离我家哥哥远点”。混乱中，她的手腕被抓伤，手机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辆黑色保姆车忽然冲过来，车门打开，夏珩书的助理跳下来把她护在身后：“夏哥让我来接你。”
　　乐瑶被塞进车里时，还在发懵。夏珩书坐在后座，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眉头紧蹙，像是没睡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他猛地睁开眼：“受伤了？”
　　他的语气很冲，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急。乐瑶摇摇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没事……”
　　他没说话，从包里翻出医药箱，拉过她的手腕就开始消毒。酒精棉擦过伤口时，她疼得瑟缩了一下，他的动作立刻放轻了，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她心慌。
　　“为什么不躲？”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火气。
　　“躲不开……”
　　“那就辞了那破剧！”他忽然提高声音，“你看看你现在演的是什么东西？跟个傻子似的挤眉弄眼，这就是你想要的？”
　　乐瑶被他骂懵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我不想演！可我有什么办法？公司的对赌协议，粉丝的期待，我能怎么办？”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压力都喊了出来。“你以为我想每天对着镜头假笑吗？你以为我想被私生饭追着跑吗？我也想演好角色，可我没有你那样的底气！”
　　夏珩书愣住了，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眼神慢慢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车里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风声在响。乐瑶擦着眼泪，忽然觉得很可笑——她刚才竟然对着夏珩书发脾气，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那个文艺片，”他忽然开口，“导演还在等你。”
　　乐瑶猛地抬头：“可是投资方……”
　　“我把其他投资方的股份买下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现在我说了算。”
　　乐瑶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知道那部戏的投资不算少，他为了给她争取机会，到底付出了多少？
　　“夏老师，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是为了你。”他打断她，目光看向窗外，“我只是不想好剧本被埋没。”
　　又是这样。明明做了温柔的事，却要用最硬的壳裹起来。乐瑶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浮城旧事》里的将军，明明深爱却嘴硬，明明心疼却假装冷漠。
　　“我会跟公司解约。”乐瑶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违约金我会自己想办法还。”
　　夏珩书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认可：“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
　　乐瑶点点头，没再说谢谢。有些话藏在心里，比说出来更有分量。
　　解约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大概是公司看她热度够了，又忌惮夏珩书的影响力，最终只让她赔偿了一部分违约金。乐瑶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又接了几个不喜欢的代言，才勉强凑够。
　　去文艺片剧组报到那天，夏珩书来送她。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阳光下，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人。“别紧张，就像在《浮城旧事》片场那样演。”
　　“嗯。”乐瑶笑了笑，“等我杀青，请你吃饭。”
　　“好。”他看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照顾好自己。”
　　这次，乐瑶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有个人在看着她，像暗夜里的星光，哪怕微弱，也足够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