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时》许绘霜

3、暗涌

　　冷战持续了整整一周。
　　乐瑶试过主动搭话，问他对台词的理解，他只淡淡回一句“问导演”；她把助理买多的咖啡递给他，他看都没看就让助理收起来。整个剧组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导演都私下劝乐瑶：“夏老师就是那脾气，过阵子就好了。”
　　乐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以前他的严苛像冰锥，尖锐却直接；现在的冷淡像浓雾，密不透风，让她喘不过气。
　　转机出现在一场淋雨的戏。乐瑶体质偏弱，连续拍了三条后，终于撑不住，在片场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夏珩书的助理正拿着体温计：“夏哥让我送你回来的，他说你烧到39度，得好好休息。”
　　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和温水，旁边还有一碗没动过的白粥。乐瑶摸了摸粥碗，还是温的。
　　“夏老师呢？”
　　“在拍他的独角戏呢，走之前让我盯着你吃药。”
　　乐瑶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乖乖吃了药，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传来雨声，和片场的人工降雨不同，这是真正的秋雨，带着凉意，敲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的。
　　傍晚时，夏珩书回来了。他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看到坐在床上的乐瑶，愣了一下：“醒了？”
　　“嗯。”乐瑶低下头，“谢谢夏老师。”
　　他没说话，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明天给你请了假，别硬撑。”
　　“可是明天有我和你的对手戏……”
　　“我跟导演说了，先拍其他人的。”他把水杯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在响。
　　“夏老师，”乐瑶终于开口，“热搜的事，我真的没炒作。”
　　他抬眼看她，目光沉沉的：“我知道。”
　　乐瑶愣住：“你知道？”
　　“那天我看到你跟经纪人吵架了。”他的声音很轻，“你说‘要靠自己的演技红’，对吗？”
　　原来他都听到了。乐瑶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像找到了出口。“我不想被人说是靠您才……”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他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但在这圈子里，光有演技不够，还得学会保护自己。”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从角色的揣摩到行业的规则，夏珩书说了很多他刚入行时的事——被导演骂“一辈子都成不了演员”，为了争取一个小角色在剧组等了三天三夜，拿到第一个最佳新人奖时，父母都觉得他在“不务正业”。
　　“以前我也觉得，只要演好戏就行，”他望着窗外的雨，“后来才发现，这圈子像个大泥潭，你不弄脏自己，就会被别人按下去。”
　　乐瑶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关于他“耍大牌”“难合作”的传闻，或许只是他保护自己的壳。
　　“夏老师，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他转过头，灯光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因为你眼睛里的东西，很像以前的我。”
　　那一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坚冰彻底融化了。夏珩书依旧严格，却会在乐瑶演完一场好戏后，难得夸一句“有进步”；乐瑶也不再怕他，会在他熬夜看剧本时，默默给他披上外套。
　　剧组的人都看在眼里，有人开始开玩笑：“夏老师，你对乐瑶也太不一样了吧？”
　　夏珩书总是淡淡一笑：“她进步快，我省心。”
　　乐瑶听了，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年龄、地位、名气，还有这圈子里无处不在的目光。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在他指导她走位时，在他替她挡开拥挤的记者时，在他看着她笑的时候。
　　杀青宴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乐瑶不胜酒力，晕乎乎地靠在椅子上。夏珩书走过来，把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少喝点。”
　　“夏老师，”她抬起头，脸颊通红，“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会的。”
　　乐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没看到，夏珩书在她低头喝水时，望着她的眼神，像落满了星光的海。
　　宴会结束后，夏珩书的车送乐瑶回酒店。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声。快到酒店时，乐瑶忽然说：“夏老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嗯。”
　　“您……有没有喜欢过谁？”
　　车猛地顿了一下。夏珩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回头：“以前有过。”
　　“那现在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乐瑶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快要放弃时，他低声说：“不知道。”
　　乐瑶的心沉了下去，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她解开安全带，轻声说：“晚安，夏老师。”
　　“晚安。”
　　她推开车门，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他在身后喊她：“乐瑶。”
　　乐瑶回过头。
　　“照顾好自己。”他的目光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我会看着你越来越好的。”
　　那一刻，乐瑶忽然觉得，就算隔着千山万水，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她也有勇气走下去了。因为有个人，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她亮着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