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时》许绘霜

2、裂痕里的光

　　剧组驻扎在城郊的影视基地，日子像场漫长的拉锯战。乐瑶渐渐发现，夏珩书的“毒舌”不是针对她一个人。
　　灯光师没调整好角度，他会皱眉：“阴影把演员的脸切得像块拼图，你是在拍恐怖片？”编剧临时改了台词，他直接把剧本拍在桌上：“这段对白比白开水还淡，观众看了会睡着。”连场务递错了道具，他都能精准指出：“民国时期的军官不会用这种打火机，道具组能不能上点心？”
　　整个剧组都怕他，却又不得不服他。他总能在监视器里挑出最细微的毛病，也能在演员卡壳时，三言两语点透角色的心理。乐瑶的演技在他的“敲打”下突飞猛进，从一开始的紧张僵硬，到后来能自然地接住他的戏。
　　一场夜戏拍完，已经是凌晨三点。乐瑶裹着羽绒服坐在台阶上，对着保温杯小口喝着热水。夏珩书的助理走过来，递上一份三明治：“夏哥让给你的，说你晚上没吃饭。”
　　乐瑶愣住：“夏老师呢？”
　　“在里面看回放呢。”助理指了指监视器的方向，“他说你今天最后那场哭戏，情绪太满了，得琢磨琢磨收一点。”
　　乐瑶咬了口三明治，面包的温热混着火腿的咸香，在胃里慢慢散开。她望着休息室的灯光，那里亮得像座孤岛，而夏珩书就是守岛的人。
　　几天后拍一场爆破戏，意外发生了。道具组的引线提前点燃，碎石飞溅着砸向摄像机旁的乐瑶。她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接着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开。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跌坐在夏珩书怀里，他的手还护在她的后脑勺上。
　　“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乐瑶摇摇头，才发现他的手背被碎石划开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夏老师，你受伤了！”
　　他看了眼伤口，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小伤。”转身却对道具组发了火，声音冷得吓人：“要是伤到人，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那天晚上，乐瑶拿着医药箱敲开他的房门。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夏老师，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他靠在沙发上，没拒绝。乐瑶低着头，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他的伤口，他的手很稳，只是在药水碰到破损处时，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对不起，都怪我……”
　　“跟你没关系。”他打断她，“是道具组的失误。”他顿了顿，“不过，你刚才反应太慢了，在片场，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
　　乐瑶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试镜时他说的话。原来他的严苛，不止是对演技，也是对安全。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没了平日的冰冷，反而带着点说不清的温度。
　　“夏老师，”她鼓起勇气问，“您为什么对演戏这么较真？”
　　他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窗外：“因为每个角色都在替那些没机会说话的人活着，你敷衍他们，就是敷衍自己。”
　　乐瑶没再问。她看着他包扎好的伤口，忽然觉得，这个浑身是刺的男人，心里藏着片柔软的地方。
　　剧组的氛围渐渐缓和。乐瑶偶尔会在夏珩书看剧本时，给他泡杯热茶；他也会在乐瑶背错台词时，递过一颗润喉糖。有次记者探班，拍到他们在休息区讨论剧本，第二天“夏珩书乐瑶关系缓和”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乐瑶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语气兴奋：“这波热度好啊！公司准备帮你炒一下CP，你配合点。”
　　乐瑶皱起眉：“不太好吧，夏老师好像不喜欢这些。”
　　“管他喜不喜欢，对你有好处就行！”
　　挂了电话，乐瑶看到夏珩书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热搜。他抬眼看她，眼神里的温度又冷了下去：“乐瑶，想红可以，但别用这种手段。”
　　乐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没有……”
　　“最好没有。”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那天下午，乐瑶在片场频频出错。夏珩书没再像以前那样指出她的问题，只是在导演喊“卡”时，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乐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那道刚刚裂开的缝隙，又被硬生生合上了，还焊上了层冰冷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