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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见程潇 ...

  •   第二章:再见程潇
      「阳光总是各外怜爱程潇,或许程潇是阳光的化身之一,所以才会这样吧。」
      我重生回的年龄好巧不巧,正是我高二的时候,高二这段时间我也有个遗憾,既然重生了,我想改变它。
      唯一的槽点是,我又要经历一遍高中生活,要像“畜牲”一样活着。
      唉,我长长的叹了一声。
      ——
      指尖残留的泥土腥气早已洗去,校服袖口摩擦皮肤,带着洗衣粉过于洁净的、近乎虚假的味道。
      我踏进高二三班的教室门槛,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无形的薄膜,将门外那个充斥着早高峰引擎轰鸣、刹车尖叫的危险世界,暂时隔绝开来——尽管路檩的身影,早已被那辆庞大的、吞吐人潮的公交车吞噬,消失在那片喧嚣的钢铁洪流深处。
      心脏依旧悬在嗓子眼,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着溺水未愈般的窒息回响。
      教室里是不太熟悉的喧嚣战场。
      粉笔灰在晨光中浮游,桌椅腿刮擦地板的噪音,书本翻页的哗啦声浪,少年少女们尚未完全清醒的抱怨和笑闹……这些声音,这些气息,本该是构成我前世青春里最喧闹的底色。
      可此刻,它们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失真感。
      我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穿透这层喧嚣的迷雾,看向了靠窗那个熟悉的位置。
      阳光慷慨地泼洒进来,在那片区域镀上一层晃眼的金边,然后,那片金边被一个更耀眼的存在点燃了。
      “路?!这边!再磨蹭娘娘的夺命连环Call就要从办公室发射了!”
      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笑意和蓬勃生命力的嗓音,像一颗投入死水的、裹着火焰的陨石,轰然砸碎了我感官外围那层隔膜!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是他,程潇。
      他半个身子探出座位,手臂高高扬起,用力挥舞着,仿佛不是召唤,而是某种宣告胜利的旗帜。
      阳光落在他身上,跳跃在他洗得发白却依然挺括的蓝白校服上,在他几缕不羁地翘起的黑发尖端燃起金色的火苗。
      那张脸——眉眼舒展,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弧度,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眼睛亮得惊人,像夏日正午被阳光穿透的琥珀,盛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活力,那笑容如此鲜活,如此具有穿透力,像一把滚烫的刀子,狠狠捅进我记忆深处那块冰冷的、名为“失去”的顽石!
      心脏抽动一下,不是痛,是一种瞬间被高温灼伤的、带着尖锐酸楚的庆幸和……恐惧。
      庆幸的是他还在这里,像一颗未经风霜摧折的、热烈燃烧的小太阳。
      恐惧的是这光芒,在前世的某个节点之后,永远熄灭了,只留下冰冷的灰烬。
      “程潇!”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拔高了声调,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属于“路家少爷”惯有的矜持与微恼。
      脚步不由自主加快,几步就跨到了座位旁,动作间带着点刻意的从容,拉开椅子的动作却因为指尖微微的颤抖而泄露了一丝不稳,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声响。
      “大清早的,抽什么风。” 我蹙着眉,语气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嫌弃,这是我和他相处时惯常的调子,带着点少爷脾气特有的傲慢,却也掩盖不住那份熟稔,“老班真要找人,第一个也是找你这只上蹿下跳的猢狲。”
      阳光落在他敞开的校服领口,落在他握着铅笔的、骨节分明又充满力量感的手上。
      那支他标志性的、削得异常尖利的绘图铅笔,此刻正被他灵活地在指间转动着,闪着金属的冷光。
      他毫无阴翳的笑容,他周身散发出的、毫无保留的生命热力,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我记忆里那块名为“遗憾”的、冰冷的顽石。
      “切,路少爷这是起床气还没散呢?” 程潇对我的“嫌弃”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凑近了一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像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他故意用铅笔那尖利的笔尖,虚虚地点了点我课桌边缘。
      “要不要小的给您沏杯参茶醒醒神?不过咱这儿只有板蓝根,您凑合凑合?” 他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动作依旧亲昵自然,肩膀几乎要挨上我的胳膊。
      那熟悉的、带着阳光和铅笔木屑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毫无防备的亲近,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属于“路少爷”的矜持外壳。
      前世,他就是用这样没心没肺的灿烂和死皮赖脸的亲昵,一点点敲开了我因家庭而筑起的、有些孤高的心防,成了我灰暗高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真实而温暖的光。
      可现在,这光在我眼中,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脆弱。
      他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几个月后,那对名为“父母”的刽子手会将他拖入怎样的地狱,会用怎样肮脏的言语和粗暴的手段,试图碾碎他灵魂里这天然的、闪耀的光。
      他不知道他的笑容、他的画笔、他这鲜活热烈的生命,都将被……
      “程潇!” 我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抬手,用指尖带着点不耐、却又不失优雅力道地,格开了他那几乎要戳到我袖口的铅笔尖。
      这个动作带着点防卫的意味,也带着一种急于划清界限的慌乱。
      “管好你的笔。”
      我垂下眼,避开他那双过于明亮的、带着关切和好奇的眼睛,将视线落在自己桌面上,手指略显僵硬地开始整理其实并不凌乱的文具盒,试图掩饰瞬间翻涌上来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酸涩和恐慌。
      “还有,离我远点,热。”
      “哟?真生气啦?” 程潇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这略显过激的反应。
      他收回铅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那份阳光般的活力并未消退,只是染上了一丝探究。
      程潇歪着头看我,眼神在我刻意低垂的脸上扫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和敏锐,“路?,你不对劲,真被你家路檩哥训了?还是……”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压低了声音,“……失恋了?”
      “什么?” 我猛地抬头,一副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神情,目光撞进他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写满单纯好奇的眼睛里,那里面映出我苍白而紧绷的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些关于地狱、关于“矫正”、关于冰冷死亡的黑暗词汇,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
      不行,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找回属于“路少爷”的、惯常的、带着点傲慢的平静面具。
      我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睥睨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尽管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程潇,” 我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点贵族式的慢条斯理,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的想象力,如果用在正道上,比如解刚才那道老班留下的、你抓耳挠腮的几何题,或许会更实际一些。”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摊开的、一片空白的练习册。
      程潇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上顿时垮了下来,夸张地哀嚎一声:“啊!路少爷!杀人诛心啊!”
      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抓起铅笔,对着那复杂的几何图形愁眉苦脸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冷血资本家……”
      阳光依旧慷慨地洒落,落在他微微晃动的、毛茸茸的脑袋上,落在他握着铅笔的、因为用力思考而微微绷紧的手背上。
      他还在这里。
      热烈地、张扬地、毫无防备地活着。像一株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向日葵,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而我,坐在这熟悉的位置上,感受着身边传来的、属于他的蓬勃热力,那支被他刚才转动的、削得尖利的绘图铅笔,不知何时滚落到了我的桌角。
      我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将它拾起。冰冷的金属笔帽贴着掌心,那尖锐的笔尖,像一枚淬了毒的针,无声地抵在我跳动的脉搏上。
      阳光在程潇毛茸茸的发顶跳跃,将他蹙眉苦思几何题的侧影勾勒得异常生动。他咬着铅笔末端,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像只被困在迷宫里的、急躁又专注的小兽。那蓬勃的生命力,那毫无阴翳的烦恼,像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记忆深处那块名为“未来”的、冰冷的、浸满血色的疮疤。
      指尖下,那支拾起的绘图铅笔冰冷坚硬,金属笔帽的棱角硌着掌心,尖锐的笔尖仿佛带着无形的毒素,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血脉,直抵狂跳的心脏。
      阻止这一切?凭我自己?绝对不可能,我都不知道程潇的父母是怎么发现程潇是同性恋的。
      念头如冰冷的蛇信,悄然探向那个唯一能让我在绝望深渊中抓住的名字——路檩。
      路檩。
      我的哥哥。
      那个在前世冰冷墓碑下长眠,如今却在高三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少年。
      那个昨夜被我死死抱住、尽管困惑僵硬却最终笨拙而坚定地拥住我、拍抚我的亲人,那个……在我床头柜里,无声无息放下一本昂贵画册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却奇异地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与冰冷的恐惧交织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
      向路檩求助?
      告诉路檩,我未卜先知地“看到”了几个月后,我身边这个此刻正为一道几何题抓耳挠腮、阳光灿烂的同桌,会被他那对衣冠禽兽的父母,以“爱”和“矫正”为名,亲手推进一个名为“玉彰书院”的、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告诉路檩,程潇会在那里经历非人的折磨,最终化作一具冰冷的、被轻描淡写为“意外”的尸体?
      告诉路檩……这一切,是我从一场溺毙而亡的“噩梦”里,带回的、荒谬绝伦的“预言”?
      路檩会信吗?
      窒息感再次扼住了喉咙,眼前仿佛蒙上冰冷的水雾,耳边不再是教室的喧嚣,而是昨夜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磐石般的平静:
      “嗯。哥不走。”
      那声音穿过胸腔的共鸣,清晰地落在我耳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感。还有今早出门前,他侧着脸,平淡却不容拒绝地抛下的那句:“你床头柜里,那本画册,昨天放学顺路给你买回来了。”
      路檩会信吗?
      信他那个一向骄矜、偶尔任性、昨夜却突然像溺水者般死死抱住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怕噩梦、今早又像个受惊的兔子般恐慌哀求的弟弟?
      路檩不会用冰冷的眼神看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穿了恐惧的阴霾。
      前世,无论我闯下多大的祸,闹出多荒唐的脾气,路檩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最多只会掠过一丝无奈,一丝纵容,却从未有过真正的疏离和厌恶。
      路檩总是沉默地替我收拾残局,用他特有的、带着点笨拙却绝对可靠的方式。
      路檩会信
      不是信这荒谬的“预言”,而是信我。
      信我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绝望是真实的,信我语无伦次的话语背后,藏着某种我无法独自承受的巨大恐惧。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酸楚和依赖,像即将溺毙的人,终于看到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却害怕自己的重量会将它一同拖入深渊。
      “路??路少爷!”
      程潇压低的、带着点不满的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那层冰冷的水膜。我猛地回神,对上他凑近的脸。
      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我苍白失魂的影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被忽略的委屈。“发什么呆呢?迷死李盯你半天了!” 他用铅笔帽悄悄捅了捅我的胳膊,示意讲台方向。
      讲台上,数学老师那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带着审视和不耐。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属于我的矜持面具瞬间覆盖了脸上的惊惶。指尖却死死抠住掌心,指甲深陷,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感压下心头翻涌的、对路檩近乎贪婪的依赖。
      “没事。”
      我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垂下眼,避开程潇过于明亮的目光,也避开讲台上那道审视的射线,手指僵硬地翻开了面前的数学书。
      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在眼前扭曲、跳跃,像一群无声嘲笑着我无力的黑色蚂蚁。
      求助路檩?
      这个念头不再是恐惧的漩涡,而是变成了唯一的、沉重的锚点,它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也带着沉甸甸的、几乎要将我压垮的愧疚。
      我该如何开口?如何将那血淋淋的未来,用他能理解、能接受的方式,剖开在他面前?如何不让他那双总是平静包容的眼睛里,也染上我此刻的惊惧和绝望?
      可程潇……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依旧在跟几何图形较劲,眉头拧成了川字,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咒骂题目。
      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那鲜活生动的烦恼,像一把淬了蜜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他就在这里。
      热烈地、张扬地、毫无防备地活着。
      而我,坐在这里,像一个提前洞悉了剧本结局的、绝望的观众,却终于抓住了一根能将主角拉离深渊的绳索——那根绳索的名字,叫路檩。
      冰冷的铅笔依旧攥在掌心,尖锐的笔尖抵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那痛感顺着神经蔓延,与心脏被沉重依赖和巨大希望攥紧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不需要谎言。
      不需要旁敲侧击。
      不需我要大费周章。
      路檩会懂的,只要我说,他就一定会懂,他总会懂的,就像他懂我那本未曾宣之于口的画册。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冲撞、沉淀,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而沉重的决心。
      恐惧并未消失,但它被一种更强大的、源自对路檩绝对信任的力量所压制。
      阳光透过窗户,在摊开的数学书上投下一方明亮的光斑。光斑的边缘,细小的尘埃在无声地、缓慢地漂浮、旋转。
      我感到一阵沉重的疲惫,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秘密,但掌心下那冰冷的铅笔,似乎不再那么像淬毒的针,而更像一支等待书写的笔。
      哪怕我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哪怕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原来,并不是知道未来就会顺风顺水的,我知道的也只是一种未来而已。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撕裂了教室沉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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