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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好消息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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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那好消息是什么?
「重新拥有后,就在也接受不了失去,我拥有我哥后就没撒手。」
“叮铃铃——”
下课铃像刀片划开紧绷的空气,教室瞬间炸开锅。
我像根被弹射出去的钉子,猛地站起,椅子腿刮地发出刺耳尖叫,程潇叼着笔抬头:“靠,路?,火烧屁股了?”
“有事。”
声音绷得死紧,没看他,眼睛钉死门口,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砸,闷得慌。
拨开挡路的人,动作干脆,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劲儿,指尖却在抖。
走廊是条人肉河,蓝白校服挤成一片,汗味、粉笔灰、食堂的油腻味混在一起。嬉笑打闹的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眼前人影晃,阳光从高窗斜劈下来,光斑在地上淌。
路檩。
脑子里就剩这俩字。
肩膀顶开挡道的,骂声甩身后。
冲过连接高三楼的空中走廊,冷风呼地灌进来,脑子稍微清醒点。
高三楼空气沉,压着咖啡的苦味儿和纸墨的酸气。
心快蹦出嗓子眼。
高三(一)班,后门。
手按在冰凉的门把上,指关节捏得发白,抖,门那边,老师讲课声、粉笔敲黑板声、翻书声,一下下敲着神经。
吸了口气,空气呛人。攒了把劲儿,压下喉咙里那股酸涩,拧开门把手,推。
“吱呀——”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像摔了个玻璃杯。
讲台上,物理老师扶了扶眼镜,目光刀子似的剐过来,几十道视线,烦的、好奇的、麻木的,全钉在我身上。
空气凝住了半秒。
我没看别人。
眼睛穿过那片死寂,死死咬住靠窗中间那个位置。
路檩。
他侧着身,手肘支在桌上,指间夹着支黑水笔,笔尖悬着。阳光泼在他身上。几缕黑发垂在额角。他皱着眉看题,眼神专注,薄唇抿着。
路檩还在这儿。
喘着气。
活着。
他像是感应到了,睫毛一动,目光从习题册上抬起,转向门口。
那双沉静的眼睛,看到我的瞬间,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东西覆盖——是昨夜被我死死抱住时,那种熟悉的、清晰的关切。
没有不悦,没有疑问。
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路檩已经放下了笔。
他没看老师,也没看周围,推开椅子站起身,动作自然。
椅脚摩擦地面,他朝门口走过来,脚步稳,视线一直锁在我脸上,沉甸甸的,像能穿透我强装的壳,看到里面那团快烧穿的惊惶。
“哥……” 喉咙发紧,声音像砂纸磨过。
路檩走到我面前,很近,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和墨水的熟悉气息瞬间裹过来。他没说话,伸出手,干燥温热的掌心,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一把攥住了我冰凉发抖的手腕。
“走。” 他声音不高,就一个字,攥着我的手腕,转身就把我带离了门口那片令人窒息的注视。
物理老师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
走廊里还是闹哄哄的,高三下课的人流涌出来,路檩攥着我的手腕,穿过人群。
他步子大,我有点踉跄地跟着,他身上的气场沉静,周围的声音像是自动绕开了我们。
路檩把我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这里人少点,只有窗外刺眼的阳光和楼下操场的喧闹。
路檩松开手,但没退开,就站在我面前,挡掉了大部分刺目的光,他低头看着我,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那眼神像探照灯,在我脸上仔细扫过。
“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路檩开口,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糊弄的严肃。
“早上就不对劲,怎么回事?”
路檩离我离得太近了,那股让人心安的气息更浓,心脏还在疯跳,但不像刚才那样要炸开。
看着他沉静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担忧,那些关于程潇、关于地狱、关于冰冷死亡的词儿在喉咙里翻涌,几乎要冲出来。
但不行,不是这里。
这里太吵,太亮,人来人往。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
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那股酸涩的恐慌,目光下意识地躲开他过于直接的审视,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上。
“回家……” 我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不稳,“回家跟你说。”
路檩没立刻说话,沉默在拐角里蔓延了几秒,只有楼下操场隐约传来的哨声和叫喊。他的目光依旧钉在我脸上,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和研判。
然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一瞬。
“嗯。” 他应了一声,一个字,沉甸甸的。没再追问,只是抬手,干燥温热的指关节飞快地、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在我冰凉汗湿的额头上抹了一下。
“撑住。” 他说,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
“放学等我。”
说完,他没再看我,转身就走回教室的方向,背影挺拔,脚步依旧沉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拐角刺目的阳光里,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心脏还在肋骨后面一下下重重地砸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沉重的、等待宣判的窒息感。
阳光亮得晃眼。
我闭上眼,慢慢滑坐到墙角冰冷的地面上。
他没问。
他没问,但他知道。
路檩他……总是知道。
——我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不知多久了,但是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守堂,我便径直走向我的座位。
“你,怎么了啊,这一天尽是苦瓜脸了,你看。”
程潇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个镜子就要怼到我的脸上,我往后推了点,但镜子里还是有我的脸。
“等等?”
我有些惊讶,主动从程潇手里结果镜子,仔细端详了起来。
“哎,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还在意起你的脸了,怎么有眼屎没擦干净啊?”
程潇一脸贱兮兮的模样,我却没空搭理他,因为我发现,我的眼睛好像变成蓝色的了。
我将镜子放下,表情严肃的看着程潇,“你看,我的眼睛好像变蓝了。”
“哈?你变异成蓝精灵了?”程潇说着凑近了点,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哥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好的。”
“好消息是你没变异成蓝精灵。”
我皱了皱眉,“那坏消息呢?”
程潇比了个?在他的下巴下,“坏消息是你变成色盲了。”
我翻了个白眼,就多余问他。
刚刚的惊讶让我的脑子瘫痪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如果我的眼睛真的变成蓝色的话,路檩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或许,这就是我重生过后所拥有的不同吧,想明白这后我就没多在意这间事。
时间在冰冷的地板和窗外渐暗的天光里粘稠地爬。
楼下的喧闹声远了又近,上课铃像钝刀子割过神经。
我靠着桌背,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直到指尖发麻。
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程潇阳光下大笑的脸,路檩沉静的眼睛,还有那些冰冷的词儿——“玉彰书院”、“意外死亡”……像碎玻璃在搅拌。
终于熬到高二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
铃声没响完,我已经弹起来。
腿有点麻,扶着墙站直,深吸一口,走廊再次沸腾。
我没急着走,靠在教室外的阴影里,看着楼下和高三楼的方向,高三那边灯火通明,窗户里映着伏案的人影,还要等半个小时。
操场上人声渐歇,最后归于沉寂,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亮起。我盯着高三(一)班那几扇明亮的窗,像要把光看穿,天彻底黑透了,夜晚的风带着寒意钻进领口。
时间差不多了。
我下楼,穿过空旷死寂、只有路灯投下惨白光圈的操场,走向校门口。
校门口空荡荡的,铁门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巨兽,保安室的灯光昏黄,我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盯着高三楼唯一的出口。
没过多久,高三的人流涌了出来。
蓝白校服在夜色和灯光下晃动,带着一天苦读后的疲惫,低声交谈着,很快散入不同的方向。
人很快走光了,校门口重新变得冷清,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路檩。
他单肩挎着质地柔软光亮的深灰色书包,步态从容,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他走出校门,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阴影,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路檩没说话,径直走过来,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把我肩上那个同款、只是颜色略浅的书包接了过去,挎在自己另一边肩膀上,动作流畅自然。
“走吧。” 路檩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依旧很平。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
我默默跟上,书包被他拿走,肩膀一轻,但心口的石头还在。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短,街道上车辆稀疏,引擎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偶尔有晚归的行人匆匆走过,学区房的街道很安静,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和一栋栋灯火稀疏的别墅,寒风刮过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轻响。
谁也没说话,只有脚步声,我的,他的,踩在冰冷的人行道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沉默在夜晚的寒气里显得格外厚重。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在胸腔里翻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我盯着路檩深灰色书包光滑的皮质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路檩的脚步不快不慢,保持着一个和谐的速度,走向我们住的那片别墅区,拐进更安静的林荫道,两旁是独栋别墅,大多窗户都亮着温暖的灯光。
我们走到一栋黑铁艺围栏、带着前庭花园的别墅前,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光洁的台阶和厚重的深色木门。
路檩摸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温暖干燥、带着淡淡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玄关宽敞,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没有保姆的身影,巨大的房子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背景轻音乐从某个角落传来。
路檩先走进去,反手开了大灯。
啪。
柔和而充足的光线瞬间倾泻下来,照亮了挑高的客厅,布艺的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外夜色中的庭院、现代风格的家具……一切都整洁、宽敞、冰冷,没有人气,巨大的空间反而更显空寂。
路檩弯腰,把我和他的书包随意放在玄关的定制矮柜上。
他直起身,没往里走,就站在玄关那片明亮的光线下,转过身,面对着我,灯光落在路檩的脸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在明亮的空间里显得更深邃,像两潭不见底的静水。
他看着我,下颌的线条依旧清晰,但眼神里没有凶戾,只有一种专注的、等待的平静。
“说吧。” 路檩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旷客厅的背景音乐,落在耳边,没有加重,只是陈述。
“现在没别人了。”
空气像是被抽走了声音,只剩下极低的背景音乐在流淌,巨大的空间放大了寂静。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看着路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催促,只有一种准备好了承接一切的沉静。
那些翻腾了一天的恐慌、酸涩、还有沉重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哥…我做了个梦…很怪的梦…”
“我梦见…程潇…” 这个名字吐出来,舌尖都发苦,“他被他爸妈…发现了…是同性恋…”
路檩的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像探照灯聚焦,牢牢锁住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眼睛看到背后的真相。
“然后…他们…把他送走了…”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空气里的香氛似乎变得粘稠。“送到了一个地方…叫…玉彰书院…” 说出这个名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指尖冰凉。“那里…不是学校…是地狱…哥…是地狱…”
声音哽住了,眼前仿佛又闪过前世那些模糊却冰冷的传闻碎片——虐待、电击、非人的“矫正”、还有最后那个轻飘飘的“意外死亡”。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攥紧了心脏,我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
“他在那里…死了…”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呵出的白气,消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说完,我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大得自己都能听见。在这巨大、温暖、却死寂的豪宅里,等待着他唯一可能的反应。
沉默。
是比外面的冬夜更深的沉默。
只有背景音乐在空旷中低低回旋,像一个遥远的、模糊的背景。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带着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地、却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很稳,带着安抚,没有凶狠,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温度。
我惊愕地抬头。
路檩的脸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冷白,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像拉满的弓弦。那双沉静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冰冷的怒意、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深沉的痛楚。
风暴在他眼底凝聚,却被他强大的自制力锁在深处,他盯着我,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里碾磨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寒意:
“玉彰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