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绕尽月门逢》猫街古巷子

15、新世界

　　风息的判断没有错。

　　浮光对自然环境和灵质力的感知天赋，强大得近乎本能。她学得极快，理解力亦是惊人，无需刻意修炼，只身处这片灵力充沛的山林，她的意识便如同无形的触须，自然而然地向外延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脉灵力的微弱脉动，如同大地的血液在缓缓流淌；能分辨出不同区域空气中灵质力浓度的细微差别；能隐约捕捉到远处飞鸟掠过林梢时带起的、如同水波般荡漾开的灵力涟漪；甚至能在虚淮刻意释放出模拟追踪的微弱探查波动时，提前几个呼吸就敏锐地“嗅”到那丝不寻常的异样。

　　风息亲自引导她，如何将这些模糊的感知聚焦、细化。他教她如何将自身微弱的灵识（主要是生灵系感知的那部分）如同蛛网般铺开，附着在流动的风、蒸腾的水汽、甚至植物的呼吸之上，让它们成为自己感知的延伸。

　　在这片远离人类喧嚣的绿色世界里生活了几个月，浮光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洛竹也成了她在这片新环境里的第一个朋友。

　　少年的热情如同森林里的阳光，纯粹而毫无保留，他带着浮光去看他发现的隐秘瀑布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折射着七彩的光；他教浮光辨认那些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浆果和可食用的菌类，或者兴奋地向她展示自己用藤蔓催生编织的、可以自动摇摆的秋千；甚至会在月色皎洁的夜晚，带着她爬到最高的树冠上，指着漫天璀璨的星河，讲一些他从老树精那里听来的、关于星星的妖精传说。

　　浮光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跟着，听着，看着。她很少说话，但洛竹总能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比如当她赤脚踩在清凉溪水中，水流漫过脚踝时，她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愉悦。

　　风息依旧保持着某种距离感，或者说这是他对于人类能展现的最真实的模样。

　　可他又无处不在。

　　他会默默地在浮光练习感知时，指出她忽略的某个细微波动方向；会在她尝试分辨某种灵力气息陷入僵局时，用简洁的话语点破关键；会在她跟随洛竹探险归来，发梢沾着草叶时，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浸湿了清泉的软布。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再是最初的审视和评估，而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像是园丁在观察一株新移栽的、却展现出惊人生命力的奇异植物。

　　他的动作总是恰到好处的细心，无声地弥合着她与这个陌生环境之间的最后一丝缝隙。

　　玄烛则成了浮光最忠实的“小跟班”。无论她走到哪里，这只小玳瑁猫总会亦步亦趋地跟着。睡觉时会蜷在她枕边，练习时会趴在她脚边打盹，连洛竹带她出去“疯玩”时，小家伙也会努力跟上。

　　一种全新的、缓慢流淌的节奏，在森林的绿意中悄然形成。

　　浮光行走在虬结的树根上，指尖拂过带着晨露的巨大叶片，耳边是洛竹喋喋不休的兴奋话语和林间婉转的鸟鸣，以及风息偶尔投来的、带着温和的目光。

　　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虚淮在远处深潭上修炼时散发出的、冷冽精纯的灵力波动，还有天虎在更外围巡逻时，那沉重如山的脚步引动的地面微颤。

　　这里的生活，简单，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充实感。

　　一种……比她记忆中那段灰暗、机械、仿佛永远蒙着灰尘的时光，要明亮、温暖、真实得多的……“活着”的感觉。

　　她坐在溪边一块巨石上，赤着的双脚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玄烛在她身边，用小爪子笨拙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洛竹在不远处的浅滩大呼小叫地试图徒手捉鱼。夕阳的金辉穿过林隙，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毛边。

　　浮光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让那带着水汽和草木清香的暖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动她的发丝。

　　风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溪边的景象。

　　浮光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风息然后开口问道：

　　“很早之前，那个黄头发也是你们的人吧？”

　　风息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很久之前曾派阿赫去试探浮光来着，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事。

　　“对，他是阿赫，也是人类。”

　　浮光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接过洛竹抛给她的杯子喝了口水。

　　“那...之后你可以...直接一点？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用意，不过这样子总归有点尴尬的。”

　　风息有些摸不着头脑，眼里充满了疑惑。

　　“尴尬？是因为有陌生人突然过来跟你搭话吗？”

　　“不，大概就是...嗯...我能猜到你的目的，但还要继续看着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说罢浮光突然有些心虚地扭过头。

　　“......不过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要毁灭世界来着，没想到只是把人类驱逐出去，还挺善良的。”

　　她继续默默喝水。

　　风息则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善良？这是哪门子的善良啊？不对，她怎么会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啊？！风息语塞，只能下意识吐槽一句：

　　“人类果然很可恶啊......”

　　“嗯，确实。”

　　看着浮光这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风息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