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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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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回去……
浮光转身,试图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膝盖却突然一阵发软,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砰!”
膝盖骨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盖过了胸腔的窒闷。紧随其后的是掌心火辣辣的摩擦痛感,皮肤被粗粝的地面狠狠擦过。周围似乎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和议论,有脚步迟疑地靠近,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事吧?”
“看着好可怜。”
浮光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漠然、或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无声地灼烧着她的后背和侧脸。声音嗡嗡作响,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窥探感。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快!
她死死咬住下唇,挣扎着用双手撑地,完全不顾手肘和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痛,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有些狼狈。她甚至没有看掉落在地的米袋,也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只是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朝着古董店的方向,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挪去。
每走一步脚踝处都传来钻心的刺痛,但她顾不上了,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只有灰尘和寂静的堡垒里。胸腔里的闷痛达到了顶点,伴随着剧烈的耳鸣,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碎。
短短一段路,漫长得如同穿越荆棘之谷。
终于,古董店那扇熟悉的、厚重的木门出现在视野尽头,像黑暗中的灯塔。她几乎是扑了上去,冰冷的门板触到滚烫的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颤抖着摸出钥匙,金属撞击发出凌乱的脆响,试了几次才勉强插进锁孔。就在她用力拧动钥匙、试图推开那扇隔绝喧嚣的屏障时,一股强烈的疼痛感猛地攫住了她,支撑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瞬间被抽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仿佛断线的木偶。
预想中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那手臂坚实有力,带着一种与人类体温略有差异的微凉,却奇异地托住了她全部的重压。浮光涣散的瞳孔艰难地对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带着惊愕的脸。风息站在门内,显然还没来得及走出来。
“你……”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目光随即落在浮光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膝盖上,那里布料已被磨破,露出底下猩红一片的皮肉。他的眉头瞬间拧紧,眸中的惊愕迅速被一种沉凝的严肃取代。
浮光本能地抗拒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试图挣扎着站稳。但膝盖一受力,尖锐的痛楚立刻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再次不受控制地一软。
“别动!”
风息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手臂箍住她的肩膀,半扶半抱地将她挪进店内。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喧嚣刺耳的世界,古董店里特有的、带着陈旧木料和尘土气息的宁静重新包裹上来。他小心地将浮光安置在那张老藤椅上,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性格不符的谨慎。
明亮的灯光下,浮光身上的狼狈无所遁形。血痕混合着灰土,触目惊心,最严重的是她的脚踝,两只脚都明显肿胀了起来,尤其右脚,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皮肤被撑得发亮,透出不祥的青紫色。
风息在她面前蹲下,视线紧紧锁住浮光受伤的腿。他没有询问,直接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要去卷她的裤管。
“我自己来!”浮光猛地伸手按住自己膝盖上方的裤管布料,阻止了他的动作。指尖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皮肤的温度和下方伤口的肿胀抽痛。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脆弱和狼狈。那种骨子里自我保护的本能,在剧烈的疼痛中反而被激发到了极致。
风息的手停在半空,悬在那里。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浮光强作镇定的眼底,似乎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风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清晰地敲打在古董店寂静的空气里:
“你根本站不起来。”
可浮光只是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圈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尝试着用没受伤的上肢支撑,身体猛地向上用力一挣。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齿缝里挤出来。她痛到眼前发黑,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的冷汗,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但硬是凭借着那股可怕的意志力,稳住了身体,然后拖着两条几乎无法用力的伤腿,一步一挪,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朝着后堂通向小院水井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风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倔强得近乎自虐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处着力的挫败感。他厌恶人类的脆弱,更厌恶这种近乎愚蠢的固执。他完全可以强行按住她,但他最终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点点挪进后堂,听着里面传来压抑到极致的、被水流声掩盖的细微抽气声。
许久,浮光才扶着门框,湿漉漉地挪了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上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被自己咬破的齿痕,渗着血珠。她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几乎是跌坐回藤椅里,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今天……不开门了。”她闭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沙哑,“麻烦……帮我关下门。”
风息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转身,沉默地关上店门,插好门栓。最后看了一眼浮光,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玄烛焦急地在他脚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跳上藤椅的扶手,用脑袋轻轻蹭着浮光冰冷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