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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韵”还是“小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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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不像男孩的卧房,更像诵经室。
只是比起诵经室那种清朴,更多了富丽诡谲的色泽。海竹那墨绿色满布的背景中,搁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珊瑚石。
血红色的珊瑚石。
衬的整个环境都显出森森鬼气,宛如一个布置妥帖的鱼缸,盛了一条黑如墨团洇开时的鱼。
这鱼默默生出了颜色,渐渐的,红似暗血。
别人来了估计早就吓没了半条命,但柳恒毕竟不是别人。
他能钻在研究室里几天不出来,除了去冲凉和短暂健身,累了在躺椅上休息的几个小时之外,他的一天全部奉献给了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
五彩缤纷的世界,研究所里却只有黑灰白。这些年,柳恒适应得太好了。规则内他已做到极致。热爱二字,燃尽了他的青春。
周韵的房间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的研究所。
他已经明白了周韵是条人鱼,也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反而待他如此温和。
他对人鱼开始浮出好奇。
周韵的真实年龄暂不可考,但周韵微微笑时,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牙齿。
牙齿还有稚嫩的牙釉。他应该不大的。
人鱼食肉,能在海域中轻而易举猎杀小型的鱼类,迅捷有力的鱼尾与尖齿是他们标志性的武器。
“你有十七?”
柳恒察觉到对方那双海瞳也在好奇地观察他,便忍不住试图对话。
周韵点点头:“那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年龄?”
柳恒微笑:“我大你一轮。”
周韵:“一轮是什么?”
柳恒:“所有的生肖都轮过一遍,就是十二年。我大你十二岁。”
周韵似乎没有特别明白,讷讷地用眼睛望着他:“你和黑俣哥哥一样大,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不好吧。”柳恒立马拒绝。
其实这没什么,但柳恒觉得自从那个吻之后,这两个字都莫名显得过于暧昧了。
“黑鱼哥哥?”柳恒疑惑重复。
周韵快速地摇头,眉目间还有孩子的稚气,他拉过他的手,像嗔怪似的:
“你笨。就是那个带你过来的人。”
冯水佬?
……他们是兄弟?
可是柳恒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一米八的黑皮帅哥和眼前的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周韵是一家子啊。
不是说……人鱼都很貌美吗。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是鱼,是这个字,”周韵也不管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只翻开他的掌心,在上面一笔一划上写字:
“俣。”
这个字。
周韵用微凉的指尖点了点他的手掌。
柳恒还在想冯水佬和他怎么能是兄弟?是亲兄弟吗?这遗传基因也变异太多了吧?
因此他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周韵写的字。
柳恒更多在思考,人鱼是否拥有人类的各种情绪呢?
一种研究的心态作祟,柳恒故意说:
“我不认识这个字。”
他知道周韵无法发出声音,因此解释起来十分困难。但他正希望看到人鱼将会用什么方式去尝试交流。
“我写了……你也不懂?”周韵微微蹙眉,有些孩子气的,像是不高兴了。
“算了。”周韵的瞳光流转时有莹润的色彩,但里面不乏沟通失败的低落。
“你就叫他……大黑鱼吧。”
周韵手语道。
周韵的心智明显已经高于其他人鱼太多,和冯水佬相当了。若他不是哑巴,他一定也可以和冯水佬一样,在人类社会中生存。
不难看出周韵对于人类一直很好奇,但,或许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和他交流,可以靠近他的心。
确信柳恒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两脚兽之后,周韵对他表示出了莫名的亲昵。
“你笨。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睡了。”
大中午的……周韵白天也睡觉。
人鱼确实是这样,尤其是到了求偶的季节,他们大多白天休息,夜晚到海面上活动。
繁衍。对于一个种族来说,这是除却吃喝外最重要的事。
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我晚上再来……陪你。
不准走,周韵扯住他的衬衫:
“我闭上眼睛,就是晚上。”
周韵直望着他,话语间有蛮不讲理的味道:“从我闭上眼睛开始计算。”
“人类不是最讲信用吗?”周韵眼睫垂落时,在昏光中留下浅棕色的影。他的毛发或许有淡化基因。
柳恒暂未把他当做人,只是如同研究一只可爱的白鲸。他凑近周韵,眯起眼睛观察他的睫毛与眼瞳。
宝石般的瞳仁其实是赭石色的,这种基因很罕见。
周韵瞳孔中倒映出男人倏然放大的、棱角峥嵘的脸。
“也有不讲信用的人。”柳恒似笑非笑:“你哥哥没有告诉你?”
“人是一种很坏的生物。”
周韵的瞳色蓦地深了几分,犹如海渊的暗沉。他翻手亮出了他的银牙刀。
“你……!”
“你不讲信用,也不爱我。”
周韵目光冷漠,单手做手语警告他:“你不能活着出去了。”
柳恒刚见识过他暴戾的一面,知道惹一条人鱼发怒是没有好下场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柳恒无可奈何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韵似乎很生气,没有跟他和好的意思。
弯刃逼近他的喉管时,柳恒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浮上来。
“……你听我解释。”
不是……这人鱼怎么喜怒无常的,也太难哄了吧。
周韵像一言不合就掀桌儿的孩子。但柳恒哪结过婚,哪当过爸爸,哪有哄孩子的经验啊!
“……阿韵?”
柳恒试探地叫他。
声线温柔,在空荡荡的竹屋里迂回着,风都暖了。他蹲在地上叫阿猫阿狗的时候,再温柔也不过这样了。
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他有认真地把周韵当成个会说人话的小动物在哄着。
周韵像什么动物呢?大概像猫吧。他并不了解。
“可以叫你阿韵吗?”
“还是……小韵?”
柳恒把这辈子哄小孩儿哄小猫小狗的招数都掏出来了。
“小韵……别生气了。”
然而黔驴技穷,他不怎么会。只一味笨拙地给别人取小名。
“我这次过来,给你带了一份小礼物的。”
柳恒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尽量不去想死亡的可能性,保持镇定说:
“在我口袋里。”
“我刚登岛的时候,隔了很远看到你,以为……以为你有点贫血。我让冯水佬给你带营养剂,你喝了吗?”
周韵眉头跳了一下,清隽却漠然的脸上那股凌厉消散了些。他点点头。
“是甜的。”
周韵回忆起来那个味道,面色舒展了不少。杀意带来的那股压迫感也减弱许多。
柳恒两手还做投向状不敢松懈,趁热打铁,微微勾起唇,朝他温声道:
“我右边裤袋里放着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摸出来吧。”
周韵将信将疑,目光懵懂挪了下去。
“口袋?”
周韵不持刀的那只手一下就探过去,不客气的摸上……
柳恒于瞬间皱眉,闭目深深地叹息:
“呃……不是中间!”
“……是右边。”
周韵更好奇地摸住那处微微鼓胀的位置,目光里有探究地意思,很好奇地问:
“……那这是什么?”
柳恒忍无可忍了,咬牙:
“……你没有吗?”
柳恒话音落下时就后悔了——周韵或许真是没有的。
淡化基因加声带退化的特征下,很可能伴有雌雄同体的基因。
周韵的生///殖系统,除了泄//殖///腔,或许再没别的了。
周韵的目光锁定了那个位置。
他对这个从没见过的、人类的器官,感到分外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