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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尾鳍上的珍珠与暗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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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江起的公寓在二十层,落地窗外能看见一角灰蒙蒙的天,可屋里的温度总比外面暖上好几度——尤其是浴室。
原本普通的白瓷浴缸被彻底改造过,内壁贴了层仿珊瑚礁的防滑釉,水温恒定在二十五度,正好是汐蓝熟悉的深海浅层温度。水面上总漂着几朵白色海芋,是单江起某天在花市看见的,老板说这花像“落在水里的月光”,他便买了一大束,看着汐蓝把脸埋进花瓣里,尾巴尖轻轻晃着,溅起的水花沾在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
“江起,这个软乎乎的。”汐蓝捏着海芋花瓣凑过来,指尖还沾着水珠,单江起刚洗完手,伸手就接住了那截冰凉的手腕,把人往浴缸边带了带:“别乱动,尾巴小心撞着边。”
汐蓝乖乖坐好,蓝色的尾鳍在水里轻轻拍了拍,鳞片反射着浴室的暖光,像流动的蓝宝石。单江起蹲在旁边,打开手里的玻璃罐,桂花蜜的甜香瞬间漫开——这是他跑了三个老字号作坊才找到的,没有添加防腐剂,只用蜂蜜和桂花腌制,舀一勺兑水,甜得不齁人,还带着点花的清苦。
“张嘴。”单江起舀了勺温好的蜜水递到汐蓝嘴边,看着他含住勺子,睫毛颤了颤,突然笑起来,用指尖沾了点蜜,飞快地蹭到单江起嘴角:“江起也尝尝,比实验室的营养液甜多啦。”
单江起没躲,任由那点甜留在唇角,伸手揉了揉汐蓝的头发:“小调皮。”他的指腹蹭过汐蓝的发尾,触感柔软得像海草,和第一次见时完全不同——那时汐蓝缩在实验室的特制水缸里,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蓝色的尾巴被铁链拴着,鳞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看见他进来,眼里满是警惕,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小兽。
现在的汐蓝,会主动用尾巴卷他的手腕,会在他看书时趴在浴缸边,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小声问“江起,人类的故事里,是不是都有王子救公主呀”。单江起每次都笑着说“是”,却没告诉汐蓝,他这个“王子”,手里攥着的不是宝剑,而是一份沾满铜臭的协议。
上周他去了趟研究院,新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把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指尖敲着纸面:“想把‘实验体739’带走也可以,每月提交一次身体数据,包括鳞片活性、腺体波动,还有……发情期的样本。”
单江起当时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不是实验体,他叫汐蓝。”
院长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都是汐蓝在实验室的样子——被绑在实验台上抽血,被强制注射药剂后蜷缩着发抖,尾巴上的铁链勒出红痕。“随便你叫什么,”院长把照片扔给他,“要么签协议,每月拿数据换他的‘居住权’;要么,明天就让他进繁育舱,和其他Alpha配种,你选。”
单江起捡起照片,指尖触到照片上汐蓝苍白的脸,最终还是签了字。他不能让汐蓝再回到那个地方,哪怕代价是用汐蓝的身体数据做交换,哪怕这份“自由”,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所以每天晚上,等汐蓝睡熟后,单江起都会躲进书房,打开加密的电脑界面,把白天记录的汐蓝的体温、鳞片颜色、呼吸频率一一填进去。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看着界面上“实验体739”的编号,手指顿了顿,还是改成了“汐蓝”——哪怕只有他自己看得见,他也想让汐蓝在这串冰冷的数据里,保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还为汐蓝定制了一串珍珠尾饰。银链细细的,串着几颗圆润的淡水珠,正好绕在汐蓝尾鳍最细的地方。那天他把尾饰戴在汐蓝尾巴上时,汐蓝兴奋地晃了晃尾巴,水花直接溅到他脸上,笑声清脆得像碎在水面的阳光:“江起,这个亮晶晶的,好看!”
单江起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汐蓝用尾巴尖勾住他的手指,珍珠在鳞片上蹭来蹭去,突然觉得,就算是被协议拴着,只要能让汐蓝这样笑,好像也值得。
可他没料到,实验室留下的暗刺,比协议更难防。
那天夜里,单江起是被一阵剧烈的响动惊醒的。他猛地坐起来,听见浴室传来“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撞浴缸壁。他来不及穿外套,赤着脚就冲了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心脏狠狠一缩——
汐蓝蜷缩在浴缸角落,尾巴不受控地拍打水面,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尾鳍上的珍珠尾饰已经被甩到了地上。他浑身抽搐,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别……别碰我……不要抽血……”
单江起立刻冲过去,伸手想扶住汐蓝,却没躲过他胡乱挥舞的尾巴。尖锐的鳞片擦过他的手臂,一阵刺痛传来,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滴在浴缸的水里,晕开一小片淡红。
“汐蓝!醒醒!是我!”单江起抓住汐蓝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声音放得极柔。汐蓝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里满是惊恐,看见单江起时,身体还在发抖,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尾巴,往后缩了缩,眼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江起……我是不是又变成实验体了?我刚才……我好像在打你……我会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鳍微微颤抖,珍珠尾饰掉在地上,滚到单江起脚边。单江起蹲下来,把带血的手臂凑到汐蓝面前,笑了笑:“小笨蛋,这点伤算什么,你上次用尾巴卷我手腕时,力气可比这温柔多了。”
他伸手擦掉汐蓝脸上的眼泪,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汐蓝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伤口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疼不疼?都流血了……”
“不疼。”单江起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你刚才做噩梦了,对不对?梦到实验室了?”
汐蓝点点头,把头埋进单江起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梦到他们把我绑在台上,说要给我打针……还有铁链,勒得我尾巴好疼……”
单江起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他能感觉到汐蓝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尾巴尖偶尔会蹭到他的腿,带着点冰凉的温度。他知道,汐蓝后颈皮肤下,藏着实验室植入的情绪触发装置——上次他带汐蓝去做检查时,医生偷偷告诉他,这个装置连接着汐蓝的神经,只要他情绪波动过大,尤其是产生强烈的依赖感时,就会触发应激反应,严重时甚至会失去理智。
医生还说,装置的启动阈值,会随着汐蓝对某个人的依赖程度降低——也就是说,他越依赖单江起,就越容易被装置控制。
这些话,单江起没告诉汐蓝。他怕汐蓝知道后,会刻意疏远他,怕汐蓝又回到那个小心翼翼、不敢靠近任何人的样子。他只能在夜里偷偷查资料,想找到拆除装置的办法,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种装置是实验室特制的,和神经紧密相连,拆除成功率几乎为零。
“江起,”汐蓝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也不会再伤害你了。”他伸手抱住单江起的脖子,尾巴轻轻缠上他的腰,“我会很乖的,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单江起的心像被温水泡过,又酸又软。他抱紧汐蓝,在他耳边轻声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他捡起地上的珍珠尾饰,重新戴在汐蓝的尾鳍上,指尖轻轻拂过他后颈的皮肤——那里很光滑,看不出任何痕迹,可单江起知道,那下面藏着一颗定时炸弹,正随着汐蓝的依赖,一点点缩短倒计时。
浴室的暖灯照在两人身上,水面上的海芋轻轻晃动,桂花蜜的甜香还在空气中弥漫。汐蓝靠在单江起怀里,渐渐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稳,尾巴偶尔会轻轻晃一下,珍珠在鳞片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单江起抱着他,看着他熟睡的脸,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这份看似温暖的避风港,其实藏着无数暗刺——协议的束缚,装置的威胁,还有研究院随时可能到来的追查。可他别无选择,只能抱着汐蓝,在这片短暂的温暖里,尽量为他挡住那些冰冷的风雨。
至少现在,汐蓝还在他怀里,还会用尾巴卷着他的腰,还会笑着把桂花蜜蹭到他嘴角。
单江起低下头,在汐蓝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守护一件易碎的珍宝。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他不知道这份甜能维持多久,但他只想抓住眼前的每一刻,让汐蓝在他身边的日子,能多一点甜,少一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