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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眠春 ...

  •   宽永十七年的暮春,信州的山道被樱花烧得正烈。

      粉白花瓣乘着山风卷过青石路,沾在童磨新裁的浅紫色羽织上。那料子是吴服店老板特意寻来的越后缩缅,经了七遍浆洗才得这般柔光,此刻却被漫山飞樱当成了画布,簌簌落满肩头时,倒像是把整座山的春色都披在了身上。

      “少教主,前面便是祈神神社的鸟居了。”随行的教众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敬畏。

      童磨“嗯”了声,视线越过层叠的朱红鸟居望向山顶。那些鸟居依山势蜿蜒而上,最顶端的几座已浸在乳白的云雾里,远远望去,倒像是谁在山巅铺了条通往天际的红毯,朱色立柱刺破云海时,竟有种神祇踏云而来的错觉。他白橡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彩虹琉璃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山樱色,教众们远远跟着,交头接耳的赞叹声顺着风飘过来:“果然是神之子,连天光都要为他增色。”

      童磨指尖拂过肩头的樱瓣,没心思听这些。山间的风里裹着种熟悉的气息,清冽得像冰镇的酸梅汤,混着草木的腥甜,竟与两年前江户夜市那阵香气重叠了。

      那是宽永十五年的秋夜,他跟着父亲去夜市巡查,撞见个穿绯色振袖的少女。她戴着半张朱红狐狸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唇瓣饱满得像刚剥壳的荔枝,手里捏着块红豆馅鲷鱼烧,热气在面具下凝成白雾。最打眼的是她身后那条蓬松的白狐尾,在灯笼光下泛着银辉,被夜风一吹,扫得他手背发痒。

      “这尾巴做得真像。”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却被她侧身躲开。少女抬头时,面具下泄出半只蓝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蓝宝石,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便消失在人群里。他追了三条街,只捡到片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被他小心地夹进了怀纸。

      此刻山风卷来的气息里,正裹着樱花的清苦。童磨脚步慢了些,彩虹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是错觉吗?

      负责接待的巫女已在中段鸟居等候,青灰色的袴裙上沾着草叶,见了童磨便躬身行礼:“少教主一路辛苦,神社已备妥清酒。”她声音温软,发髻上别着支樱花簪,花瓣颤巍巍的像是刚摘的。

      童磨跟着她穿过参道,石板路上的青苔吸足了夜雨,踩上去软乎乎的,偶尔打滑时,教众们便要低呼着想去搀扶,却被他眼风扫过,一个个都噤了声。他不喜欢旁人碰自己,除非是……他忽然想起夜市少女的狐尾扫过手背的触感,软得像团云。

      转过最后一道弯时,童磨的脚步蓦地顿住。

      神社的石阶上,有个穿白色巫女服的少女正蹲在那里。她手里捧着只受伤的山雀,指尖轻轻抚过它折断的右翼,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阳光穿过樱花树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给乌黑的发顶镀了层金边,侧脸线条柔和得像被春雨润过的水墨画,那双露在外面的蓝眼睛此刻盛满了专注,比他记忆里夜市的灯火还要亮。

      戴着狐狸面具,却没有白狐尾,可童磨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双眼太特别了。不是西洋人那种浑浊的蓝,而是像北地的冰川融水,冷冽里透着清透,此刻映着山雀惊恐的小眼睛,竟泛起细碎的温柔,像碎冰沉在泉底。

      “这是神社附近受伤的鸟儿。”引路巫女见他驻足,笑着解释,“是新来的巫女大人在照料呢,她很擅长与小动物亲近。”

      童磨“嗯”了声,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移不开。少女似乎察觉到注视,抬头望过来,蓝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长睫毛像蝶翼般扇了扇,随即便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就像在看个寻常的参拜者。她把山雀放进竹编鸟笼时,指尖在鸟笼边缘停顿了瞬,指腹泛着与鸟羽相近的淡粉色。起身时,巫女服的裙摆扫过石阶上的樱花瓣,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落地,连风声都盖过了那点细碎的响动。

      “这位是极乐教的少教主,前来参拜。”引路巫女上前一步,语气恭敬了几分。

      少女微微颔首,乌发随着动作滑过肩头,露出段纤细的脖颈。她的声音比夜市时更清冷些,像山涧的泉水敲在青石上:“请随我来。”

      她转身往社殿走,白色巫女服的衣摆在石板路上拖出细碎的声响。童磨跟在她身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乌黑的发顶。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素色的发带束在脑后,尾端垂在腰侧,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又翻涌起来——鼻梁挺直得像远山的轮廓,唇线分明如墨笔勾勒,比记忆里模糊的轮廓要好看百倍。尤其是那双蓝眼睛,方才抬眼时,在阳光下像盛着融化的冰川,冷冽又清澈。

      社殿的朱漆门虚掩着,门上的铜环被摩挲得发亮。少女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惊得梁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了出去,带起几片落在门楣上的樱瓣。

      殿内弥漫着线香与杉树的气息,神龛上的白菊开得正好,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少女取过神酒,动作一丝不苟。她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握着酒瓶时,指节微微泛白,倒像是怕捏碎了那只陶瓶。

      童磨接过酒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那触感冰凉,像刚从雪水里捞出来的玉簪,他下意识缩了缩手,抬眼望过去,正对上她垂着的眼睫。那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片浅浅的阴影,他忽然想知道,面具下的半张脸,是不是也像这双眼一样好看。

      “少教主若是不嫌弃,神社后殿的茶室可以小坐。”仪式结束后,少女收起空酒杯,语气听不出亲疏。她的袖口沾了点神酒的痕迹,像落了滴化开的墨。

      童磨自然不会拒绝。他瞥见她转身时,巫女服的后领处松了半寸,露出片细腻的肌肤,被阳光照得像半透明的瓷。

      茶室建在樱花树下,推门时,头顶的樱花瓣便簌簌落进来,飘在榻榻米上。窗外是连绵的云海,乳白的云团翻涌着掠过山尖,偶尔露出下面青黛色的山谷,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少女端来抹茶,茶碗是素雅的志野烧,釉色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米白,她点茶的手法很熟练,茶筅搅动茶汤的声音格外清晰,在寂静的茶室里漾开圈圈涟漪。

      童磨看着她低垂的眼,忽然开口:“你见过我吗?在江户的夜市。”

      少女点茶的手顿了下,茶筅在碧绿色的茶汤里搅出个小小的漩涡。她抬眼望他,蓝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不记得了。”

      童磨笑了,彩虹琉璃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他往前凑了凑,浅紫色羽织的下摆扫过榻榻米,带起片落在上面的樱瓣:“可是我记得你哦,穿绯色振袖,戴狐狸面具,还买了红豆馅的鲷鱼烧。”

      少女握着茶筅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的耳尖悄悄泛起微红,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却依旧嘴硬:“少教主认错人了。”

      “是吗?”童磨倾身向前,手肘支在矮桌上,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樱花的甜,“那可真巧,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有双像你这样好看的蓝眼睛。”

      他的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调笑,尾音微微上扬,却没让人生厌。少女别过脸,看向窗外飘落的樱花,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少教主请自重。”

      童磨没再逼问,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他发现她其实很容易害羞,只是习惯用冷漠伪装;她看似疏离,却会在倒茶时特意将茶杯往他这边推半寸,杯沿的水渍正好停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她说话时总爱盯着某处发呆,睫毛会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尤其是说谎的时候。

      比如现在,她望着窗外的樱花,眼神却有些涣散,显然是在想别的事。童磨端起茶碗,抹茶的苦涩在舌尖化开,混着淡淡的回甘。他忽然觉得,这茶的味道,倒和眼前的少女有些像。

      从那天起,童磨成了祈神神社的常客。

      有时是带着教众来参拜,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朱红鸟居下的石板路都被踩得发烫。他穿着正式的绯色法衣,在社殿里诵读经文,声音清越如钟,透过敞开的殿门传到后院,惊得正在晒草药的少女抬了抬头。

      有时是独自一人提着点心匣子上山。他会绕开正门,从后山的小径钻进来,正好落在茶室的窗外。少女总是在那里,要么在照料受伤的小动物,要么在神社的账簿上写字,要么就对着窗外的樱花发呆。他会故意咳嗽一声,看她被吓到的样子——蓝眼睛猛地睁大,像受惊的小鹿,随即又恢复淡漠,只冷冷地瞥他一眼。

      他知道了她叫十一魁,大家都喊她十一巫女。这个名字很特别,不像寻常女子的名讳,倒像是武士的佩刀。引路巫女说,她是半年前被神社的老宫司带回来的,来时话很少,却对草药和小动物格外上心。

      他还知道了她怕虫子。有次他从山下的杂货铺买了只仿真的木蜘蛛,偷偷放在她记账的书案上。她伸手去翻账簿时,指尖刚碰到蜘蛛的细腿,整个人就像被烫到般弹了起来。巫女服的裙摆扫过矮桌,差点掀翻茶碗,她的脸都白了,却还是咬着唇没叫出声,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模样像只炸毛的小狐狸,眼里的怒气把平日的冷漠冲得一干二净,倒比寻常时候生动百倍。

      “您很闲吗?”她捡起木蜘蛛,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指尖却捏得很紧,“若是教里无事,不如早些下山。”

      童磨笑得更欢了,彩虹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十一巫女的样子,比处理教务有趣多了。”

      他总爱捉弄她。故意在她写字时说些奇怪的话,比如“后山的狐狸昨夜又来偷鸡了,不知道是不是某位巫女的亲戚”,看她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墨点;故意把点心摆得离她很近,红豆馅的羊羹散发着甜香,看她要不要伸手去拿——她每次都要忍很久,直到他假装转身,才会飞快地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藏食的松鼠;故意在她照料鸟儿时突然出声,说“这山雀的羽毛和你的眼睛很配”,看她蓝眼睛里闪过的惊惶,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

      每次被捉弄,她都只是皱着眉说“少教主很烦”,却从没真正赶他走。

      有次下暴雨,山路泥泞难行,童磨被困在神社。雨势最大的时候,雷声像要把山巅劈开,豆大的雨点砸在茶室的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得吓人。他夜里醒来,看见她房间的纸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她抱着膝盖坐的影子,像幅孤寂的剪影画。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开门时,她眼眶微红,显然是被雷声吓到了,手里还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御守,丝线在指尖绕成了乱麻。

      “我怕你一个人害怕。”童磨说得理直气壮,手里还提着壶温酒。那是他从茶室的柜里翻出来的,据说是老宫司珍藏的梅酒,酒液泛着淡淡的琥珀色。

      她没拒绝,侧身让他进了屋。房间很小,除了一张榻榻米和一个矮柜,就只有窗台上摆着的几盆草药。两人坐在榻榻米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喝酒,谁都没说话。酒过三巡,童磨看着她被酒气染得微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好到让他不想离开。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问,指尖摩挲着温热的酒盏,“巫女不会有那样好看的眼睛,也不会像你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她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腹在冰凉的陶杯上留下淡淡的红痕。沉默许久,她才低声说:“我是谁不重要,少教主不必深究。”

      童磨笑了,彩虹琉璃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认真的光:“可我想知道。”

      那天晚上,雨停的时候,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童磨离开她的房间时,看见门槛上放着只绣好的御守,蓝色的丝线绣着只小小的狐狸,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他悄悄把御守揣进怀里,像偷了件稀世珍宝。

      一天,童磨带了盒刚做好的羊羹上山。

      山下的和果子铺新换了掌柜,据说加了蜂蜜的羊羹是招牌,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他特意绕到铺子后面,看伙计把刚蒸好的羊羹切成小块,装进描金的木盒里,香气隔着木盒都能飘出来。

      可他在茶室门口站了许久,都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往常这个时候,十一魁总会在这里,要么在研磨草药,要么在擦拭茶具。童磨皱了皱眉,轻轻推开门。

      少女正对着铜镜发呆。她手里拿着那半张朱红狐狸面具,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的花纹,蓝眼睛里情绪复杂,像落了层霜的湖面。听见脚步声,她慌忙把面具戴在脸上,脸颊泛起红晕,像被抓住秘密的孩子,连耳根都红透了。

      “在干什么呢?”童磨故意逗她,顺势坐在她对面,把羊羹推到她面前,“藏了什么好东西,不给我看?”

      “没什么。”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面具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童磨却从她慌乱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他没再追问,只是把羊羹盒打开,一股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尝尝?山下和果子铺新做的,据说加了蜂蜜。”

      她沉默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混着蜂蜜的花香,她忽然轻声说:“童磨,你见过真正的鬼吗?”

      童磨愣了下。他听过很多关于鬼的传说,教众们也常说,人死后会变成厉鬼,在人间游荡。可他从未亲眼见过。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面具边缘的朱红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忽然觉得她藏着的秘密,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

      “若是真有,”他笑了笑,语气轻松,试图驱散这莫名的沉重,“那一定很怕我这样的神明吧。”

      她抬眼望他,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别的什么。“或许吧。”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那天的羊羹最终没吃完。童磨离开时,看见她把剩下的羊羹倒进了竹筐,喂给了院子里的流浪猫。猫咪们围在她脚边,发出亲昵的呼噜声,她弯腰抚摸它们的头时,白色的巫女服沾了些猫毛,像落了层细雪。

      他忽然觉得,她其实很孤独。

      两年时光像指间的沙,悄然流逝。

      童磨从十六岁长到十八岁,身形更高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可捉弄她的心思一点没减。他学会了在她晒草药时,偷偷把最苦的黄连藏起来;学会了在她抄写经文时,故意念错句子,看她蹙着眉纠正的样子;学会了在她照料受伤的狐狸时,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她对着小动物轻声说话。

      而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虽然依旧说着“少教主很烦”,却会在他来之前泡好他喜欢的浓茶,茶味浓得发苦;会在他不小心被树枝划伤时,默默递过伤药,指尖触碰到他伤口时,动作轻得像羽毛;会在他讲教里的趣事时,嘴角悄悄弯起个细微的弧度,虽然很快就恢复原样,却被童磨牢牢记在心里。

      有次他讲起教里的老教徒,说那老头把供奉的仙贝偷偷喂了狗,被发现后还嘴硬说是“分福给山神的使者”,她正在给山雀换水的手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那瞬间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连带着山间的风都变得甜了些。

      神社的樱花开得繁锦,童磨像往常一样提着鲷鱼烧上山,却在半路遇见只受伤的小狐狸。它的后腿被兽夹夹伤了,血流不止,看见人就瑟瑟发抖。童磨想起十一魁照料小动物的样子,蹲下身想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却警惕地龇了龇牙。

      “别怕,带你去看个会治伤的人。”他轻声说,动作放得极慢。

      好不容易把狐狸抱进茶室时,十一魁正在收拾药箱。看见他怀里的小狐狸,她的蓝眼睛立刻亮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怎么伤成这样?”

      她接过狐狸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童磨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下。她的指尖依旧冰凉,却带着草药的清香。童磨看着她熟练地给狐狸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满足——原来她不仅对他特别,对这些小生命也同样温柔。

      “它很怕生。”十一魁把包扎好的狐狸放进铺着软草的木箱里,轻声说,“怕是要在神社养些日子了。”

      “正好,我可以常来看看。”童磨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把鲷鱼烧递过去,“红豆馅的,刚买的。”

      她接过鲷鱼烧,咬了一口,红豆馅的甜腻在舌尖化开。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给她的蓝眼睛镀了层金边,看起来格外温柔。童磨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下去也不错。他可以一直来神社,看她照料小动物,看她在樱花树下发呆,看她偶尔露出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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