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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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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被防弹玻璃切割成脆弱的苍白,Sherry的白大褂在这样光线下几乎透明。
"静脉注射准备完毕。"
她的声音在隔离面罩后显得机械而遥远。二十个金属笼排列在负压实验室里,更像一组精心设计的蜂巢。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个被编号的人——不,实验体。她纠正自己。
"从1号开始,间隔五分钟。"
第一针推入1号的手臂。
2号。
3号。
Sherry看着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变成直线,笔尖在纸上精确记下时间:237秒。
"死亡时间较对照组缩短12%。"
助手们像一群白色幽灵在隔离间穿梭。3号是个年轻男性,前额因不停撞击栏杆而血肉模糊。药物进入他体内后,反常地安静下来,最后像胎儿般蜷缩着断了气。
"神经抑制效果异常。"Sherry写下这行字时,笔尖戳破了纸张。
*——*
正午的阳光垂直射入实验室,将不锈钢操作台照得刺眼。雪莉在休息室机械地咀嚼三明治,味同嚼蜡。电视里播放着涩谷某处的樱花祭,粉白花瓣纷扬如雪。
"...今年花期较往年提前..."
明美最喜欢樱花。去年此时,姐姐偷偷带了一枝进来,插在矿泉水瓶里放在她实验室角落。三天后贝尔摩德来视察,那枝花神秘消失了。
深夜23:17。当最后一位受试者停止了呼吸,Sherry宣布解散时,助手们如获大赦般迅速离去。她独自留在实验室,将20份档案排列在灯光下,像在拼凑一幅可怖的拼图。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像实验室里那些无法流出的眼泪。
她想起昨晚明美在宴会上的耳语:"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
台灯闪烁了一下。她摇摇头,继续书写:"瞳孔扩散速度较对照组加快15%"。墨水划破纸张。
“——志保,我找到办法了。”
她想起昨天宴会上姐姐异常的神色,第一次揣测自由是否真的存在。钢笔尖在纸上停顿,洇开一团墨迹。——
Sherry被明美从露台拽到宴会厅角落。她的裙摆擦过宾客,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但眼底藏着熟悉的紧绷。
"累了吗?"明美站到她身侧,声音很轻。
志保刚要摇头,明美忽然贴近,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
"志保,"她的呼吸发颤,"如果我说……可能离开组织,你会怎么想?"
空气骤然凝固。志保的指节在杯座上泛白,余光扫过四周。
"你醉了。"志保声音干涩,"这种玩笑不好笑。"
明美的手指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我是认真的。我们一起——"
"姐姐。"志保猛地打断,从侍应生托盘里换过一杯冰水塞进她手里,"喝点水,清醒一下。这里太危险,你需要冷静。"
昨晚戛然而止的危险对话,现在雪莉却忍不住反刍细细咀嚼。如果......
她的视线落在APTX4869的原版分子式。志保的手指悬在纸上,最终没有触碰。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公式时,她以为自己会参与伟大的科学事业。现在她只看到公式背后堆积如山的尸体。
她搅散思绪,强行控制自己麻木的身体站起身来。回到住处,雨已经如注。门锁咔哒合上,她靠在门板上,任由疲惫渗入骨髓。指尖仍残留着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像某种无声的控诉。十八岁的天才,却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她可以解析生命的密码,却无法回答最简单的道德诘问。
窗外,东京霓虹闪烁,被大雨过滤的灯光,遥远而冷漠。她想起姐姐欲言又止的神情,那句未说完的"离开",像一根刺,轻轻扎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如果逃,能逃到哪里?如果留,又还剩多少自我可以出卖?
. . . . . .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真是麻木的灵魂。
"哦,不,科学家不应该感情用事。"浴室的水汽模糊了镜面,却无法模糊她内心的罪恶,迷茫与不安——尽管不安已经成为常态。真是可笑,她想,心声被水声吞没。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镜面再次被雾气覆盖,那张疲惫的脸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Sherry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疼痛很真实,至少证明她还活着——而活着,或许就还有选择的余地。哪怕那选择,比死亡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