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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银针掠影,她反手设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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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割过廊庑,那一点淬着杀意的寒光,死死钉入朱漆廊柱,距离苏晚棠的耳廓,不过毫厘。
她甚至没有眨眼,呼吸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唯有识海中那名为“基础闪避”的技能,仍在余韵中嗡嗡作响,不断回放着方才的惊险一瞬。
那不是无差别的偷袭,而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截杀,每一寸角度,都精准地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若非这超越凡人的预警,此刻洞穿的,就不是冰冷的木柱,而是她的头颅。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掠过耳后微乱的发丝,实则已用眼角余光将那枚银针的位置、角度、深度,全部烙印在脑海中。
来势偏右,角度低掠,几乎贴着地面飞来,这意味着施针者藏身于对面的回廊飞檐之上,身高约在六尺上下,是个惯用右手的伏击高手。
苏晚棠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川般的冷笑。
贵妃,当真是好手段。
这不仅仅是想杀了她,更是要让她死得极其难看,死得“名正言顺”。
试想,一个刚刚蒙受圣宠的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帝王寝宫附近被来历不明的暗器刺杀,香消玉殒。
这剧本一旦上演,宫中悠悠之口会如何编排?
只会是“狐媚惑主,德不配位,终遭天谴”!
届时,她苏晚棠死了也是白死,甚至会成为一桩警示后人的宫闱奇谈。
她没有尖叫呼救,那是最愚蠢的选择。
在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任何喧哗都可能被扭曲成别有用心的构陷。
她反而向前迈出一步,仿佛被吓得有些腿软,身形微微一晃,恰好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那根钉入柱身的银针。
她从另一侧袖中,悄无声息地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里面装着的,正是她先前从那件染毒的龙氅上刮下的夜香蛊毒脂。
指尖微动,她已将那粘稠的、带着诡异香气的毒脂,不着痕迹地涂抹在了银针露出的尾部。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隐秘至极。
随后,她抽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毒针连根拔起,紧紧包裹住,塞到了贴身婢女小蝉的手中。
“小蝉,”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拿着它,立刻去找值夜的王总管。就说有刺客伤人未遂,让他务必、立刻将此物送交太医院验毒。”
小蝉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手里的丝帕仿佛是块烙铁:“小……小姐,这……若太医问起,咱们说是贵妃娘娘……”
“什么都别说。”苏晚棠眸光一瞬间变得无比冷冽,像出鞘的利剑,“我们只递证据,让证据自己说话。”
她比谁都清楚,此刻跳出来指证贵妃,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一个小小宫女状告中宫主位,只会被当场拿下,扣上“诬陷攀咬、意图霍乱后宫”的滔天大罪。
但毒物不会撒谎,太医院的检验结果,将是戳破贵妃伪装的最锋利的刀。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萧景珩刚批阅完一份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眉间的川字尚未舒展,殿外内侍便连滚带爬地进来通报,声音惊惶:“陛下,不好了!永巷回廊发现刺客,有淬毒的影针伤人!”
“伤了谁?”萧景珩放下朱笔,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苏姑娘……”
话音未落,一股冰寒彻骨的帝王威压骤然笼罩了整座大殿。
萧景珩猛地起身,明黄的龙袍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他深邃的眸子里,寒意瞬间凝结成冰。
“摆驾!”
“陛下,夜深露重,恐有危险……”贴身大太监连忙劝阻。
萧景珩冷冷一瞥,声音里满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不必。朕倒要亲眼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刀子!”
当萧景珩裹挟着一身寒气抵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晚棠静静地立在廊柱旁,身上还披着他白日里赐下的那件云纹龙氅,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脸上没有半分惊惶失措,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沉静。
萧景珩的目光锐利如鹰,先是扫过她颈侧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擦伤,随即落在那根被内侍呈上来的、用丝帕包裹的银针上。
“取下。”他冷声命令。
太医院的院判很快被传召而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地用银镊子揭开丝帕。
他先是将银针凑到鼻尖轻嗅,随即脸色大变,又取出一片特制的试纸沾了沾针尾的粘稠物,试纸瞬间变成了不祥的黑紫色。
“回……回禀陛下!”老太医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此针针尾附有剧毒!经臣初步检验,毒素的成分……与、与此前龙氅上所沾染的夜香蛊,同出一源!皆含有‘梦魇藤’与‘牵丝露’,此毒阴狠,不直接致命,却能侵入血脉,致人产生幻觉,最终癫狂而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场的所有宫人、侍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一件染毒的龙氅,一根淬毒的银针,两者的毒素竟然完全一样!
这已经不是巧合,而是赤裸裸的连环杀局!
矛头直指之前送来龙氅之人——贵妃!
所有人的目光,或同情,或惊惧,或幸灾乐祸,全都汇聚在了苏晚棠身上。
萧景珩没有理会周遭的议论,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晚棠,声音低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早就知道会有埋伏?”
苏晚棠缓缓抬眸,迎上那双探究的龙目,语气平静无波:“奴婢愚钝,只是方才路过此地,忽觉后颈微痒,似有恶风拂过。若非陛下所赐的这件龙氅护身,躲闪及时,此刻……或许已经倒在地上了。”
说着,她顺势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白玉螭纹佩,双手高高奉上,姿态谦卑而决绝:“陛下,此佩重于性命,乃是天恩浩荡。但臣妾身份卑微,福薄受不起如此厚赐,更不敢再因此引来杀身之祸。恳请陛下,收回此佩。”
这一手,是釜底抽薪,更是反将一军!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皇帝:您的庇护,已经成了催命符。
若您今日收回玉佩,便等同于向所有人承认,您对她的庇护到此为止,她苏晚棠的清白与否,您不再关心。
若您不收,那便是用帝王的权威,亲自为她的清白背书,承认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步步为营的女子,良久,良久。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帝王的最终裁决。
忽然,他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威严。
他没有去接那枚玉佩,反而伸出手,用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肌肤的一刹那,苏晚棠感到一阵微不可查的战栗。
“玉佩既已赐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萧景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拿着,护好你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噤若寒蝉的宫人,用一种宣告般的口吻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搬入永巷西苑居住,一切用度,归朕内帑直管。”
话音一落,比刚才太医验出毒物时更加巨大的震惊席卷了全场!
永巷西苑!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历代帝王身边最得力的近侍、影卫才有资格居住的场所,紧邻乾清宫,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
寻常妃嫔,便是贵为皇贵妃,没有传召也休想踏入半步!
将一个宫女安置在那里,归皇帝直接管辖……这已经不是抬举,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和保护!
这等于是在向整个后宫宣告:苏晚棠,是朕的人。
谁敢动她,就是与朕为敌!
夜深,永巷西苑偏房。
烛火摇曳,苏晚棠燃起一炉上好的苏合香,袅袅青烟中,她闭上双眼,识海中的“初级嗅觉辨毒”技能被催动到极致。
她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气流,确认无人用追踪香粉之类的东西留下痕迹后,才缓缓睁开眼。
她从发髻中取下一支毫不起眼的银簪,轻轻一旋,簪尾脱落,露出了中空的簪身。
她小心地倒出几片被她用巧劲从廊柱上刮下的银针残片。
在烛光下,她用一根金线,细细勾勒着残片上那些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纹路。
很快,一个极其微小的、刻在针尾凹槽内的“癸”字,清晰地显现出来。
内务府暗记,癸字批次,专供长春宫——贵妃的宫殿采买定制的器物!
找到了。
苏晚棠的眸光微微一闪,一抹算计的光芒在她眼底流淌。
她低声对旁边依旧心有余悸的小蝉道:“明日,派人去长春宫传个话,就说我受了惊吓,身子不适。”
小蝉不解:“小姐,我们不是应该……”
“不急。”苏晚棠打断她,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贵妃现在一定急着撇清关系,又想知道我是否真的交出了龙氅。明天,刘嬷嬷一定会亲自提着她那锅‘情深义重’的参汤,来我这里‘慰问’探底。”
“而这一次,”她将那片刻着“癸”字的残片重新藏好,声音里带着一丝猎人般的兴奋,“我要她,亲手把真正的证据,带回贵妃的宫中。”
就在此时,她沉寂的识海中,那块古朴的玉牌微微一亮,一行新的字迹浮现:
【新任务触发:请宿主在三日内,引导幕后黑手暴露关键性证物。】
苏晚棠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夜色深沉如墨。
从今夜起,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该互换了。
明日午时,便是第一场好戏的开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