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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香灰未冷,她已被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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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偏殿外的风愈发紧了,卷着地上的残雪,撞在朱红的廊柱上,发出呜呜的悲鸣。
苏晚棠被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搀扶”着,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押送。
她的指尖上,方才捻灭龙涎香时沾染的香灰还未散尽,那股子苦涩的气味仿佛烙印,提醒着她刚刚的惊心动魄。
识海中,“初级嗅觉辨毒”的能力像是被激活的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渗入她的鼻识,让她对周遭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廊下角落里一座半人高的三足熏炉,正飘出丝丝缕缕的甜香,是上等的秋菊晒干后所制,有安神之效。
可在这甜香之下,苏晚棠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腐腥之气。
是慢性咳疾的药引子“款冬花”,混上了已经霉变的沉香木。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衣袖,轻轻掩住口鼻,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挺直的脊背更显孤傲如松。
这皇宫深处,果然处处都是看不见的陷阱与杀机。
小蝉几乎是扑上来的,颤抖的手扶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陛下他没有罚您,可、可也没说放您走,这到底是要怎么处置您啊?”
苏晚棠的目光穿过风雪,望向那扇紧闭的寝殿大门。
门后,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在最后时刻非但没有盛怒,反而噙着一抹玩味笑意的眼神,此刻依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他不罚,是因为这场戏还没看够。”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平静得可怕,“而那位贵妃娘娘……绝不会让我安然无恙地站到明天。”
话音未落,一阵环佩叮当之声由远及近。
李尚仪身披一袭华贵的紫貂斗篷,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来,手中的《宫婢规训录》卷轴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冰冷。
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仿佛一座精雕细琢的冰像。
“苏氏。”李尚仪站定在苏晚棠面前,清冷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你擅自损毁御赐香品,虽有‘护驾’之说,然未经通禀,私动龙侧器物,已是重罪。按宫规,当杖二十,贬入浣衣局,永不叙用。”
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要将人钉死在罪名之上。
小蝉的脸瞬间煞白,身子软得几乎要瘫倒下去。
李尚仪顿了顿,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过苏晚棠那依旧不肯弯曲分毫的脖颈,心中冷笑。
贵妃娘娘有令,就是要借着宫规的名义,将此女的傲骨一寸寸敲碎。
她故意放缓了语速,抛出那看似宽宥的诱饵:“但念在你初入宫闱,尚不知深浅。本尚仪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自请入我尚仪局受训三日,好生学一学‘低眉顺目、侍君以柔’的道理。三日后,若能得我首肯,说你规矩已成,此次的杖责或可免去。”
这话一出,周围的宫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尚仪局的“特殊训诫”,在宫里是人尽皆知的羞辱。
那里专为调教那些不安分的宫婢,教的不是规矩,而是如何以媚态取悦君上。
凡是进去过的人,出来后都会被打上“已失清白,专攻媚术”的烙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哪里是宽宥,分明是比杖责和浣衣局更恶毒的诛心之计!
若拒训,当场受刑,皮开肉绽,声名尽毁;若应训,则坐实了“觊觎圣宠、需调教驯化”的罪名,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之日。
苏晚棠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掐紧了掌心。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贵妃借李尚仪这把刀,要将她逼入绝境。
就在她思量对策的瞬间,识海中的那块神秘玉牌忽然微微一震,一行清晰的字迹浮现:
【新任务发布:在尚仪局训诫中保持尊严,三日内绝不下跪。】
【任务奖励:初级仪态掌控(可短暂模仿并掌握任意高阶妃嫔的举止气韵,以假乱真)。】
她心头猛地一凛。这系统,竟连她必入此局都预判到了?
也好。既然退无可退,那便迎难而上。
苏晚棠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如寒星,直直地对上李尚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奴婢,愿去尚仪局。”
众人皆是一怔。
小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而李尚仪的唇角则控制不住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以为这根硬骨头终于被她吓得低头了。
然而,苏晚棠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狠狠地刺向了她。
“但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尚仪明示——”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奴婢毁香以护圣驾,此事究竟是罪,还是功?若为功,今日的训诫便是冤罚,尚仪局不敢担此恶名;若为罪,那陛下龙体安康,为何方才未曾下旨降罪于奴婢?”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直接点破了这桩处罚背后最根本的矛盾。
李尚仪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宫女,竟敢当众跟她辩驳宫规的逻辑!
她被问得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煞是难看。
次日清晨,尚仪局的训诫堂内香炉青烟袅袅,气氛却肃杀如冰。
十名新进宫的宫婢早已战战兢兢地跪坐在蒲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尚仪高高地立于堂前,神色比昨日更加阴沉。
她一挥手,命人取来了一面特制的“羞耻镜”。
那是一面巨大的铜镜,被高高悬挂在房梁之下,角度刁钻,跪在地上的人一抬头,便只能看见自己卑微屈辱的发顶。
“今日第一课,知贱守分!”李尚仪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宫婢之身,当知卑贱,当守本分。苏氏,你先上来!”
苏晚棠自队列中缓步走出,在堂前站定,身形笔直,并无半分要下跪的意思。
李尚仪见状,发出一声冷笑:“怎么,连宫婢最基本的跪礼都忘了?不跪,便算不得我大齐的宫婢。”
苏晚棠神色淡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训诫堂:“奴婢奉旨护驾,功过尚未定论,罪名亦未加身。既然无罪,何来自认卑贱?”
“放肆!”李尚仪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给我按住她!让她跪下!”
话音未落,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立刻从两侧扑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直取苏晚棠的膝盖。
她们手上力道极大,寻常女子被这么一按,骨头都要碎裂。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触碰到苏晚棠的瞬间,苏晚棠的眸光骤然一冷。
她并未回头,但识海中的系统提示早已让她洞悉了二人的动作轨迹。
更奇妙的是,那“初级嗅觉辨毒”的能力此刻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两人行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变化,从而预判了她们出手的精准角度和力道!
她看似不经意地侧过身子,避开了左边嬷嬷的擒拿,同时右脚后撤半步,手顺势扶住了一旁的案几角,稳稳地站住了身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只是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所有的钳制。
两名嬷嬷扑了个空,险些撞在一起,狼狈不堪。
李尚仪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死死地盯着堂中那个女子,只见她立如修竹,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弯不倒。
连续三次命人上前强按,竟无一人能碰到她的膝盖分毫!
整个尚仪局,鸦雀无声。
夜深,养心殿的烛火依旧明亮。
萧景珩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的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头也未抬,忽然开口问道:“那个苏氏,今日在尚仪局如何了?”
立在下首的内侍总管福安连忙躬身,低声回禀:“回陛下,未跪,未哭,也未曾求饶。李尚仪三次命人强压其膝,皆被她巧妙避过。如今……如今尚仪局上下,私底下都称她‘冰骨头’。”
“冰骨头……”萧景珩的指尖一顿,幽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唇角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倒比那些一碰就碎的软骨头,有趣多了。”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投向夜色中尚仪局的方向,那里此刻想必正暗流汹涌。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明日,朕要巡视六局。第一站,就去尚仪局。”
福安闻言心中一凛,立刻领命退下。
而此刻,殿外的风雪骤然变得更大了。
一道身影顶着风雪,匆匆奔入尚仪局后院。
李尚仪接过那人递来的密信,信纸已经被雪水浸湿了半角,但上面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字迹却依旧清晰——那是贵妃的亲笔。
“若不能折其骨,便让她死在巡视前夜。”
短短一句话,杀意凛然。
李尚仪手中的信纸瞬间被内力震为齑粉,她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狠厉。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晚棠的识海中,玉牌微光闪烁,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任务进度:1/3日。
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剩余时间极度紧迫。】
她缓缓闭上双眼,凝神静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衣料上残留的那一丝香灰气息。
尚仪局深处,夜色如铁。
李尚仪冰冷的目光扫过堂下两名最心腹的嬷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既然这根“冰骨头”敬酒不吃,那便让她尝尝尚仪局专门为最桀骜不驯者准备的“静思”之礼。
今夜,她要让苏晚棠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迎接一个再也见不到天亮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