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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重逢在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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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第三年的梅雨季来得格外缠绵,南京的梧桐道被雨水洗得发亮。凌月抱着刚借的星图手册走出图书馆时,伞骨忽然被一阵风掀得外翻,她手忙脚乱去扶,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有人弯腰帮她捡,指尖先碰到那本《星图手册》,指腹带着薄茧,在“猎户座”那页停顿了半秒。
“凌月?”
这个声音像被雨水泡软的记忆,带着点她快忘了的清冽。凌月抬头时,看见双很深的眼睛,睫毛上沾着细密的雨珠,像多年前那个图书馆的午后。
谢淮深穿着件深灰色冲锋衣,比高中时高了小半头,下颌线更清晰了些,只是眼底蒙着层淡淡的青黑。他手里捏着本《量子力学导论》,书脊上贴着南京大学图书馆的标签。
“你怎么在这?”凌月的声音发紧,手指把伞柄攥得发白。
“交换生,”他把捡好的书递过来,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像碰着块冰,“这学期刚过来。”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两人困在同一方伞下。凌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没有了烟草味,换成了淡淡的雪松气息,像被伦敦的雾洗过,陌生得让人心慌。
“天文系?”他看着她怀里的书,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在雨里有点模糊,“真成了星星研究员。”
“你呢?”她避开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雨水在地面晕开小小的圈,“还在学物理?”
“嗯,”他点头时,冲锋衣的拉链蹭出轻响,“跟着导师做凝聚态,偶尔来天文系蹭课。”
后来才知道,谢淮深是靠着全额奖学金转的学,和父亲彻底闹翻后,他半工半读念完了本科,申请交换时毫不犹豫填了南京大学——这个她曾在短信里提过的城市。
他们开始偶尔在校园里遇见。有时是在食堂的转角,他端着餐盘,身边跟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同学;有时是在教学楼的楼梯上,他背着黑色双肩包,耳机里漏出点古典乐的旋律。
一次系里的讲座结束后,谢淮深在走廊叫住她。手里拿着个牛皮本子,封面有点眼熟——是高中时那本天体物理笔记,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却被塑封得整整齐齐。
“这个,”他把本子递过来,指腹在封面上那片晕开的太阳系图案上摩挲,“一直想还给你。”
凌月翻开,看见里面夹着张褪色的梧桐叶,是高三那年秋天落在她课本上的。叶尖写着行极小的字,是他的笔迹:“等我回来。”
“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当年没说,为什么现在才还,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英国的星星,真的不如这里亮吗?”
他忽然沉默了,望着窗外的雨幕,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伦敦总下雨,”他声音很轻,“看不见猎户座。”
那天的雨下到傍晚才停。谢淮深送她回宿舍,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路过篮球场时,凌月忽然想起高中的谢淮深,穿着灰蓝色校服在三分线起跳,阳光在他汗湿的后背投下跳跃的光斑。
“下周有场流星雨,”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天文台组织观测活动。”
谢淮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界的地方,像藏着很多没说出口的话。“好啊,”他说,“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