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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褪色的星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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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吹得教学楼后的玉兰花瓣簌簌往下掉。凌月抱着刚发的月考卷走过公告栏,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理科年级前十的位置——那里早就换了新的名字,笔锋张扬,却再没有那道让她心跳失序的“谢淮深”。
同桌撞了撞她的胳膊:“看什么呢?谢学长的空位都快被新转来的学霸占热了。”
凌月低下头,试卷边缘的折痕被手指碾得发毛。她忽然想起谢淮深临走前那个雨夜,他羽绒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机票,目的地那串英文单词像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睛发酸。
那天晚自习,凌月在草稿本上画了张残缺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只画了两颗,天狼星的位置留着块空白,像被谁硬生生挖去了一块。前排的男生传过一张纸条:“听说谢淮深在英国拿了物理奥赛金奖,学校光荣榜上都贴他照片了。”
她捏着纸条的指尖泛白,抬头望向窗外——玉兰树的影子在月光里摇晃,像极了那个总在天台抽烟的少年,灰蓝色校服被风掀起的弧度。
四月中旬的物理竞赛辅导课,新来的老师提起谢淮深:“那孩子解题思路野得很,却总能在死胡同里找到出口。”凌月握着笔的手忽然一抖,墨水滴在笔记本上,洇成朵模糊的云。
那本笔记本里还夹着他留下的银色水笔。笔杆上的“XHS”被摩挲得发亮,笔帽里的弹簧早就生了锈。凌月偶尔会旋开笔杆,对着光看里面凝固的墨水,像在看一片干涸的海。
某个周末整理旧物时,她从衣柜深处翻出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是去年运动会时谢淮深借给她的,灰蓝色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樟脑味。凌月把脸埋进衣领,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原来有些味道,比记忆更顽固。
校服口袋里掉出张折叠的纸,展开来看,是张手绘的星图。猎户座的每颗星都标着精确的赤经赤纬,天狼星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冬季大三角的顶点,最亮的那颗是你。”
凌月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在天台看流星雨。谢淮深指着夜空说:“星轨是恒星的轨迹,就像人走过的路,看着杂乱,其实早有定数。”当时她以为是少年人的故作深沉,如今才懂,那或许是他早就写好的告别。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场迟来的雪。凌月把星图夹回笔记本,在那页空白处写下:“原来有些恒星,注定要脱离星系。”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心里砸出了个空洞,风穿过去,带着玉兰花瓣腐烂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