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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未拆的信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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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深走的前一天,下了场冻雨。凌月把整理好的天体物理笔记塞进牛皮信封,封面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系,地球旁边跟着颗歪歪扭扭的星。
她在教学楼下等了三个小时,雨丝钻进领口,冷得人打哆嗦。直到路灯亮起,才看见谢淮深被几个男生簇拥着出来,灰蓝色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正低头听别人说着什么,嘴角扬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谢淮深。”凌月喊出声时,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他回头的瞬间,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的喧闹忽然静止,只有雨点击打伞面的噼啪声。“有事?”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像隔了层冰。
凌月把信封递过去,指尖冻得通红。“笔记,”她低着头,看见雨水顺着信封边缘往下滴,“你说过想看的。”
他没接,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攥得很紧。“不用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心里,“到那边用不上这个。”
周围有人开始起哄,吹着口哨喊“小学妹”。凌月的脸烧得厉害,手却僵在半空,信封被雨水泡得发皱,封面上的太阳系渐渐晕开,像要融化在雨里。
“走了。”谢淮深忽然转身,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别等了。”
他的背影很快混进人群,灰蓝色的校服在黑色羽绒服里若隐若现,像沉进深海的月光。凌月站在雨里,直到信封彻底湿透,才发现自己忘了说那句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话——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小臂上的疤是小时候组装望远镜时划的,和她左手虎口的烫伤一样,都藏着对星空的贪心。
谢淮深离开那天,凌月在天台捡到枚银色水笔。笔帽上的“XHS”被磨得快要看不清,笔杆里的墨水还剩小半管。她把笔插进笔记本,夹在那页画满轨道公式的纸里,旁边是他曾经写下的解题步骤,字迹凌厉,像把没开刃的刀。
春天来的时候,图书馆三楼的理科区换了批新书。凌月在《时间简史》的扉页看见行熟悉的字,笔锋和谢淮深如出一辙:“当你看向宇宙时,宇宙也在回望你。”她忽然想起那个傍晚,他指着西天的云说:“星系的退行速度超过光速时,我们就永远失去它了。”
后来的很多年,凌月再也没在谁的校服上见过那抹灰蓝。只是每次整理旧物,摸到那支干涸的钢笔,总会想起那个飘着橘子汽水味的天台——风把烟蒂吹得滚来滚去,像颗颗熄灭的星,而她没说出口的那句“我也是”,永远冻在了那个下着冻雨的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