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许绘霜

13、迟到的包裹

　　凌月收到国际包裹时，正在给学生讲猎户座的演化史。快递单上的寄件人地址是伦敦，字迹沉稳，是谢淮深的笔迹。
　　拆开来，是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银质的星轨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链坠是片镂空的猎户座，三颗腰带星用碎钻嵌着，在光线下闪得像那年冰岛的极光。
　　盒子里躺着张卡片，背面是他妻子的字迹：“淮深说，这条项链本该在你毕业那年送出。他总在实验室对着星图发呆，说有颗星的轨迹，他画了很多年，却始终没画完。”
　　凌月捏着项链的指尖发颤，讲台下的学生忽然指着窗外：“凌老师，你看！”
　　她抬头时，正撞见日偏食。月亮咬掉太阳的一角，在天空投下朦胧的光晕，像谁在宇宙的草稿纸上画了道未完成的弧线。记忆忽然涌上来——高二那年的日环食，谢淮深在天台用X光片做了简易观测镜，两人头挨着头看太阳被啃成金环，他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很轻。
　　“这条项链，”周延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捧着她落在办公室的保温杯，“很配你。”
　　凌月把项链放回盒子，忽然笑了：“等下次流星雨，挂在观测望远镜上吧。”
　　有些礼物，注定要在时光里绕个圈，最终回到属于它的星空。
　　谢淮深收到凌月的邮件时，正在给女儿星眠讲睡前故事。屏幕上是张照片：南京大学天文台的圆顶上，挂着条银质星轨项链，猎户座的轮廓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星轨或许会偏离，但星光永远都在。”
　　他摸了摸星眠柔软的头发，小姑娘正抱着本天文绘本，指着猎户座问：“爸爸，奶奶说你以前总在天台看星星，是在等这三颗星连成线吗？”
　　谢淮深翻开绘本，扉页上贴着片干枯的梧桐叶，是他当年夹在凌月习题册里的那种。这是上周整理母亲遗物时找到的，叶尖的小字被岁月磨得很浅，却仍能看清：“等星轨重合的那天。”
　　妻子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看见他对着邮件发呆，轻声说：“明天去剑桥参加学术会议，要路过天文台吧？”
　　他点头时，目光落在窗外。伦敦难得放晴，猎户座的腰带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像谁在夜空中轻轻划了道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