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许绘霜

12、星轨的终点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设在高中校园。凌月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周延陪在她身边，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他们的女儿，小名叫“星星”。
　　有人提起谢淮深：“听说在英国成了物理界的新星，去年拿了青年科学家奖。”
　　“前几天在学术期刊上看到他的照片，”另一个同学说，“西装革履的，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总躲在天台抽烟的样子。”
　　凌月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牌，数字停留在“100”，像被时间遗忘的刻度。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谢淮深在天台递给她的那罐橘子汽水，罐身的凉意硌着掌心，而她没敢告诉他，其实她早就把他夹在习题册里的梧桐叶，压在了枕头下。
　　聚会快结束时，凌月去了趟图书馆。在三楼理科区的老位置，她看见本摊开的《时间简史》，扉页上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当你看向宇宙时，宇宙也在回望你。”
　　下面多了行新的字迹，笔锋温柔：“妈妈，爸爸说这句话是奶奶写的。他还说，奶奶和凌阿姨，都喜欢看猎户座。”
　　凌月合上书时，看见书脊上贴着张借阅条，最后一行的名字是“谢星眠”，借阅日期是昨天。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延牵着星星在梧桐道上等她，星星举着片梧桐叶跑过来：“妈妈，你看，像不像星星的轨迹？”
　　凌月蹲下身，接过那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幅画，像极了当年谢淮深夹在她习题册里的那片。
　　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少年们的欢呼，黄白校服在夕阳里跳动，像跃动的星子。凌月忽然明白，有些星轨注定只能平行，却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留下彼此的光。就像她和谢淮深，终究没能在同一片星空下停留，却在各自的轨迹里，把对方的名字，刻进了永远的星图里。
　　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边，像谁在轻轻说再见。凌月牵着星星的手往校门口走，周延走在她身边，三人的影子在夕阳里叠在一起，很长，很暖。而那本藏着便签的旧书，还躺在图书馆的书架上，等着下一个抬头看星星的人，发现那段被星轨掩埋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