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许绘霜

14、平行线上的光

　　凌月在《自然》杂志上看到谢淮深的论文时，正带着学生在青海观测站蹲守双子座流星雨。论文里附了张星轨图，标注着猎户座三颗星的演化轨迹，注释栏里写着：“部分数据参考自南京大学天文系观测成果。”
　　学生忽然指着天空：“凌老师！快看！”
　　她抬头时，恰好有颗火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迹，像支燃烧的钢笔，在夜空写下转瞬即逝的诗。恍惚间，仿佛看见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在天台并肩看流星，男生的校服沾着梧桐叶，女生的习题册里夹着片银杏，风把他们的影子吹得很近，却始终隔着半臂的距离。
　　观测结束后，凌月在观测日志上写下：“恒星的寿命以亿年计，而人的相遇以秒计。能共享同一片星空，已是宇宙的馈赠。”
　　谢淮深在剑桥的学术报告会上，展示完最新的星轨模型，忽然被提问者打断：“谢教授，您的模型里，为什么总给猎户座留着条未闭合的轨道？”
　　他看向窗外，剑桥的草坪上，几个学生正躺着看星星，像极了当年在南京大学的自己。“因为有些轨道，”他笑了笑，眼底有细碎的光，“注定要留给想象。”
　　散场时，妻子递来件羊绒外套：“起风了。”
　　他接过外套时，指尖触到内侧的口袋——里面装着片梧桐叶，是去年从南京带回的，叶脉间还留着凌月笔记本上的字迹：“夏天的余温，会漫过很多个秋天。”
　　此刻的南京，凌月正给周延发消息：“流星雨的观测数据整理好了，猎户座的亮度比去年高了0.3等。”
　　周延的回信很快过来，附了张照片：星星穿着蓝白校服，站在高中的篮球场边，手里举着片梧桐叶，笑得像颗小太阳。
　　凌月默想：“谢淮深祝你幸福”
　　夜色漫过两个大陆，伦敦的雾和南京的月，被同一片猎户座连在一起。谢淮深给星眠掖好被角，凌月在观测日志上画下最后一笔，他们都知道，有些故事不必写完，有些星轨不必相交——只要抬头时，还能看见同一片星空，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走完的路，就都藏在星光里，永远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