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许绘霜

11、旧书里的便签

　　凌月回国时已是三年后。南京大学的梧桐道比记忆里更粗壮了些，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眼睛发涩。她刚在天文系办完入职手续，就被图书管理员叫住。
　　“凌老师，有您的东西，”管理员递来个纸箱，“前几年物理系清退旧书，在《天体演化简史》里找到的。”
　　纸箱里装着几本天文旧书，都是她母亲那代的版本。翻到最底下那本时，张泛黄的便签掉了出来，字迹凌厉，是谢淮深的笔迹：
　　“妈，今天在图书馆遇见个女生，她也喜欢猎户座。您说，如果星星真的有轨迹，我们会不会在某颗星下再遇见？”
　　便签的日期是高三那年的九月，正是他离开前三个月。凌月捏着便签的指尖发颤，忽然想起那个在图书馆帮她取书的午后，他校服袖口沾着的蓝黑墨水，原来那时他就在给母亲写信，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周延在楼下等她，手里捧着束向日葵：“庆祝你正式入职。”
　　凌月把便签夹回书里，忽然笑了：“去天台看看吧。”
　　通往天台的铁门还是那扇掉漆的绿色铁门，只是锁换成了密码锁。周延输入密码时，凌月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密码？
　　“谢淮深临走前告诉我的，”周延推开门，风卷着梧桐叶涌进来，“他说，如果你回来，可能会想上来看看。”
　　天台上的景象和记忆里差不多，只是废旧课桌换成了新的太阳能板。凌月走到栏杆边，看见篮球场上传来欢呼声，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在拍毕业照，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和谢淮深。
　　“谢淮深上个月结婚了，”周延忽然说，声音很轻，“新娘是他导师的女儿，在伦敦办的婚礼，很盛大，他们很幸福。”
　　凌月望着远处的天文台，圆顶在阳光下闪着光。“挺好的，”她轻声说，“伦敦的雾，总该有人帮他驱散。”
　　周延没再说话，只是递给她瓶橘子汽水。拉环弹开的脆响在风里荡开，像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