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回家路》伊丽莎白李

9、情字为饵

　　建旭站在电梯等候区，一如往常西装笔挺，泰拉也走了过来，高跟鞋的声音在石材地面上踩得分明，像一颗颗敲进他心里的鼓点。
　　她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头，礼貌而冷淡。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建旭大步走进电梯，挑逗睇看着泰拉，泰拉犹豫了一下也进了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空间陡然变得逼仄。
　　没有人说话。
　　空气却不安分地流动着，仿佛有一丝水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在他们之间。静默像一张薄薄的纸，稍一触碰就会破裂。泰拉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度不知从哪一处开始蔓延，全身仿佛都被烘得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电梯再次“叮”地一声停下。
　　一群员工涌了进来，像一股浪潮，把两人推向电梯一角。空间被迅速压缩，泰拉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而肩膀却贴上了另一边滚烫的肩膀。
　　就在这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是他的指尖。她立刻反应过来，像被烫到一样想要缩回去。但还未来得及抽身，一道力道已将她的手轻轻缠住。
　　十指相扣。
　　他并没有用力，却也没有让她逃脱的余地。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固执和温柔——像是试探，像是告白，又像是无法克制的宣言。
　　泰拉怔住，呼吸乱了节拍。
　　她的脸颊泛红，手心正被他的温度吞噬。她没有动，也不敢动。谁也没有说话，但空气仿佛充满了声音，满是心跳与情欲的频率。
　　直到电梯再次“叮”地一声开门，他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人群开始鱼贯而出，电梯内的拥挤慢慢退潮。待人群散尽，建旭这才松了手，动作轻得几不可察，却带着几分不舍的停顿。他收回手指的瞬间，仿佛空气里也失去了温度。
　　他没有多言，只是整了整袖口，步伐沉稳地迈出电梯。
　　泰拉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背影修长、清晰。
　　走出电梯门口的那一刻，建旭微微侧了下头，似是回望，又不全然是。他的眼角划过她的方向，却没真正看她——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弧度，像某种不肯出口的告别。
　　泰拉的脚仿佛被什么黏住，动弹不得。
　　电梯的金属门缓缓合上，空气中仍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和掌心的温度。她垂下眼，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又像是突然开始奔跑。
　　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想逃，还是想追。
　　自从建旭去了日本之后，莫奈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很少联系她，也几乎不回她的简讯和未接来电。她一遍遍看着手机屏幕，魂不守舍地等待着哪怕只是一条讯息。每当手机轻轻震动，或是铃声响起，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带着期望拿起手机，又带着落空放下手机。莫奈的心一沉再沉，像被扔进了深海，沉到最底也看不到光。
　　连着好几晚，她总会在半夜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在她失望的脸上——没有他的讯息。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像潮水一样吞没她最后一点倔强。
　　今夜，她又一次惊醒。
　　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总会在某个时刻自行苏醒，好像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召唤她。醒来后，她千头万绪，心绪如乱麻，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她拿起手机，屏幕泛着冷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开对话框，输入熟悉的字句：
　　哥哥，我想你。你在哪？
　　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石沉大海，但就在她发送后的下一秒——
　　手机铃声倏然响起，划破夜的寂静。
　　她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乱撞。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耳边，是那道梦里也反复回响的声音：
　　“这么晚了，莫奈还没睡，还是睡醒了？”
　　只是短短一句，莫奈的委屈就像被轻轻捧住，瞬间瓦解。她哽咽道：“我醒了……哥哥，是我太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他温柔低缓的声音：“你把窗户打开，就能看见我了。”
　　她一惊，猛地从床上弹起，光着脚奔向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的路灯下，建旭正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她，目光沉静却又缱绻。
　　“哥哥！”她惊呼出声。
　　他扬了扬手，笑着说：“快下来吧，我来接你。”
　　莫奈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披了件外套就冲出了门。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凌乱的脚步声在回响。她一边奔跑一边心跳如擂鼓，手指紧紧抓着扶手，仿佛怕这一切只是梦境，下一秒就会破碎。
　　穿过安静的楼道，推开公寓大门，凉夜扑面而来，她终于看见了他。
　　建旭就站在路边的灯下，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深灰色风衣，像是从旧日的记忆里走出来一样。他没有动，只是微微抬头看她，眼神温柔又深邃。
　　莫奈停在台阶上，怔怔地看着他。月光洒在他发上，他比记忆中更瘦了些，但依旧那么挺拔，像一道她靠近不得的光。
　　她喃喃：“哥哥，真的是你。”
　　建旭走上前，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直到站在她面前。他伸手替她拨开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动作轻柔，像怕惊扰了她。
　　“怎么不穿鞋，”他说，声音低低的，“傻丫头。”
　　莫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站在水泥地上。她笑了，眼眶却红了。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她说不出来。
　　建旭没接话，只是伸出手，像以前那样自然地把她抱在怀里。他的胸膛依旧温热，带着她熟悉的安全感。
　　“莫奈，对不起。”他说。
　　她再也忍不住了，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把头埋进他胸膛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你个大骗子！”她哽咽着，双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肩膀，“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建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让她发泄，眼里却没有心痛，而是空洞。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她的头上，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咪那样，低声说：“我知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心跳有力，一下一下撞在她的耳边。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住他不肯松开，眼泪把他衣襟都打湿了。
　　“我每天都给你发短信……我每天都梦见你……我真的好怕你不回来。”她声音闷闷的，哽在他胸口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建旭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不会再走了。”
　　夜色静谧，路灯泛着柔光。他们就这样站在街角，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莫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千头万绪也终于落地。熬过了一场漫长的看不见的折磨，莫奈的脚底，这时才传来一阵清晰的凉意，自己是光着脚冲下来的，站在水泥地上太久，她才感觉到，冰冷一点一点地从脚底爬上来，沿着小腿，一直窜进心口。可是她不敢动，建旭还抱着她，好像她只要不动，她的建旭哥哥就能一直抱着她。
　　沉默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什么，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试探：“哥哥，下周……爸爸的朋友的女儿结婚，我们全家都要去教堂，你陪我一起观礼好不好？”
　　建旭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好啊。”
　　没有犹豫，也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