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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婚礼中的镜像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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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教堂外,白玫瑰缠绕着廊柱,风吹过香槟金的缎带。这是洪会长一位老友的女儿出嫁的日子。新娘出身名门,她的婚礼,自然也不普通——来宾中不乏各界名流,政商显贵交错,媒体也早早在教堂外守候,等待捕捉一场完美爱情的定格瞬间。
阳光柔和,白色丝绸帷幔洒在人们的肩膀上,香槟塔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男士们身着西装,觥筹交错,女士们身穿各式礼服,裙摆翻飞,披着西装外套或毛呢大衣,在四月的寒意中穿梭于白花与香气之间。
在人群中,泰成永远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他站在草坪中央,一身深蓝三件式西装剪裁得体,他没有佩戴领带,领口微敞,露出一段清晰的锁骨,几缕微卷的刘海垂落在额前,不羁中带着几分慵懒。女人们路过时,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他身上,而他,只淡淡一笑,轻轻举杯致意。他却总在不经意间扫一眼远方的泰拉。她今天穿了暗红色天鹅绒长裙,肩线干净利落,裙摆下摆曳地,冷艳端庄,气场十足。她站在一群名媛中间交谈,红唇微勾,偶尔举杯微笑。
而莫奈,是一抹柔软而动人的粉色。她穿着抹胸的浅粉薄纱连衣裙,前短后长,领口点缀着细碎水钻,披着柔软长卷发,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发光。她站在姐妹堆中笑着说话,却时不时悄悄看一眼教堂后方的小路,神情像是藏着秘密的少女,眼角悄然漾出期待。
趁没人注意,她悄悄走向教堂侧门。那里,有一道偏僻的小门半掩着。
她轻轻推开,里面是一段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建旭正站在角落里,低头看着手机,听见脚步才抬头。
他还是那身极简的黑色西装,线条锋利如刀,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淡淡,像从不属于这一场浮华热闹的世界。
“怎么才来?”他问。
莫奈噗嗤一笑:“你以为我能光明正大走过来啊?我妈那眼睛像鹰一样。”
建旭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她接过。
“在日本看到买的。”他说,“这个颜色比较衬你。”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细长的口红,色号是雾面豆沙红,她想要这个色号好久了,一直忘记买。
莫奈惊喜:“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建旭微笑着看她。她眼里浮起一层笑意,“谢谢你,哥哥。”她收好口红,“晚点我就涂它。”
建旭眼神克制:“快出去吧,再晚一点申女士又要满世界找你了。”
莫奈咬了咬唇,像是不舍,却还是点头:“一会婚礼开始你得坐我旁边。”
“好的。”建旭温柔地说。
门轻轻合上,莫奈走了,走廊又归于沉寂。
建旭站在原地片刻,低头看了眼莫奈刚刚进来的地方,然后转身,从另一侧门离开。
外面的阳光仍旧灿烂。申仁淑站在草坪中央,一眼就看见了那道让她皱眉的身影。
沈建旭。
他正拿着香槟杯和宾客们交谈甚欢,阳光落在他黑色西装的肩线上,看得出他很讨喜,偏头时,建旭和她目光撞上了。
建旭没有避开,只是慢慢地冲着申仁淑笑了笑,那是挑衅,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申女士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这个乡巴佬如今也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样子,他凭什么?当即转身往人群中寻找泰成。
“你把你的司机带来干嘛?”她压着嗓子,眼神带火喷向泰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泰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香槟,笑得像是刚刚打赢一局扑克的玩家。
“是莫奈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带他来,”他说,“我你要问,也该去问她。”
申女士脸色一变:“我不管,你给我把他带走,看到他我就不舒服!”
“妈,”他忽然叫了一声,语气礼貌但阴阳怪气,“今天是婚礼,多少镜头在拍呢。你这面目狰狞的样子,万一被人拍到多不好看啊,您可是海神集团的女主人!”
申女士怔了一下,咽了口气,脸色更冷。
他声音不高,语气却像拿着一根丝线,牵动着申女士的面部表情。
这时远处有人喊:“泰成!你妹在找你,说要一起拍照!”
他笑着优雅地离开,路过建旭时,停下,朝着申仁淑的方向,玩笑似的说:
“申女士看到你快气晕了,你最好别玩火玩到她哭。”
建旭笑了笑,没回应,可泰成的一句话却像一滴水滴,悄悄落进了他心里那一池死水里。这是一种无端的、无形的支持一种莫名的偏袒。
宾客们已经悉数落座,新人即将步入红毯。
莫奈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手指绞着裙摆,似乎显得比谁都紧张。她的右侧,是给建旭留的位子。
果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建旭珊珊来迟,在莫奈身边坐下。
莫奈轻轻抿唇,身体略向右侧侧了下。
莫奈左边是泰拉和姐夫。姐姐似乎注意到了建旭坐在了莫奈右边。
而身后那一排,泰成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神情懒散,眼神却准确地落在了泰拉的背影上。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仿佛被定格。
伴郎伴娘一次入场,小昙作为花童,迈着小短腿一路撒花。随后,新娘挽着父亲入场,新娘的白纱、长裙,美得无懈可击。新郎笑得温柔而谦和,在台上等着新娘。
牧师的声音庄严而缓慢:“你是否愿意,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忠诚爱你的妻子,直到生命尽头?”
新郎轻声而坚定地答道:“我愿意。”
泰拉看着眼前美好的爱情,心却像被堵住。自己的婚姻是交易桌上的筹码,是家族利益的算计。这样美好的爱情已经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而背后的泰成,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新人,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和姐姐泰拉玩过家的画面,那时的泰拉是他的全世界,是家里唯一主动关心他陪他玩的人。那头午后,他拿着一块洁白的布,轻轻地盖在“新娘”泰拉的头上,然后自己当新郎,和姐姐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简单而美好,只有童年的天真和彼此的依赖。“如果,美好能够永远延续,该多好啊。”
泰成心中叹息,眼神从远方的新娘身上转回眼前的泰拉。
莫奈歪头靠着建旭的肩,小声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婚礼的样子。”
建旭没答。
她又笑:“哥哥,蜜月你想去哪里旅行?”
他仍旧沉默,敷衍地说:“你想去哪就去哪。”
莫奈察觉到他心不在焉,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口:“你是不是在想别的事?”
建旭这才转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没有啊。”
莫奈的心神渐渐飘远,沉浸在和建旭结婚的美好幻想里。
她想象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轻柔地拖在地面上,随着脚步轻轻摆动。阳光透过教堂彩窗洒在她身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而建旭,就像眼前的新郎一样,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坚定地说出那句承诺:“我愿意。”
想着想着,莫奈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微笑。也许这一切现在都遥不可及,至少此刻,她感到幸福。
而一旁的建旭,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周围华丽的场面。
婚礼仪式已经结束,宾客们散落在草坪上。
小孩子们嬉笑着追泡泡,草地上的泡泡飞得满天都是,阳光将整个院子染成了柔和的金色,像一层薄蜜轻覆在人群肩头。
泰拉站在台阶上,目光却落在远处草坪的一角的温馨场面。
建旭脱下西装的动作干脆利落,露出挺拔修长的身形,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小臂上流畅结实的线条,弯腰抱起小昙,小跑着绕圈,那双长腿线条笔直,西裤勾勒出窄腰与宽肩的完美比例。小昙笑得整张脸都亮起来,手中泡泡棒还在挥舞,泡泡在他俩周围一圈圈炸开。
小昙兴奋地叫着“飞起来咯!”
莫奈眼睛弯弯,笑颜如花。
阳光从斜侧照进来,映在建旭灿烂的笑容上,不再是平日里惯有的冷峻,而是罕见的真心实意的快乐。
那一刻,夕阳洒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莫奈的裙摆扬起,建旭的侧脸线条明朗,小昙笑得像一只发光的小鸟。那是一幅过分温暖、过分完整的画面,像童话里永远不会散场的结局。
建旭把小昙放下,蹲下来,眼里带着狡黠的光,低声对她说:“你想不想看魔术?”
小昙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点头。
建旭伸出一只手,掌心空空。下一秒,他精准地抓住一颗刚飘来的泡泡,手腕轻轻一抖,“刷”地一下,掌心赫然多出一颗亮闪闪的糖果。
“哇——!”小昙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建旭又“抓”住一颗泡泡,这回,是一块包着金箔纸的小巧克力。
小昙几乎跳起来,激动地大喊:“哇!再来一个!泡泡叔叔再来一个!”
从那以后,她干脆不叫他“建旭叔叔”了,一口一个“泡泡叔叔”,喊得特别亲昵,还到处和别人炫耀:“他会变糖果的!”
建旭嘴角扬起,看着小昙像只小松鼠一样护着巧克力,心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小心又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
泰拉看到这里,心里生出酸涩。
丈夫白川是绝对不会抱着小昙在草地上疯跑的,更不会给小昙变魔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由内而外地缺乏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是一个规矩、体面、礼貌但僵硬的男人,从来不会出错,也从不主动靠近。她习惯了这种“搭伙式”的婚姻,可此刻她却看见了另一个版本的可能性,由女儿小昙,妹妹和这个神秘男人沈建旭呈现出来。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再多看了一眼。
这天对于莫奈来说,完美地结束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拧开那支精致细长的口红。她觉得建旭哥哥的品位真好呀。
她把口红摆在梳妆台的中央,拿出一张小纸条,贴在口红旁边,字迹工整:
“建旭哥哥送的!2020年4月12日。”
她心头涌起一股甜蜜,又在纸条上画了几颗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