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古怪古怪

2、两个乐子

　　卡奥斯汀没把这些机器人放在眼里。

　　男人的身量极高，身上黑红色的礼服裹不住他膨胀开来的肌肉，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鲜明的恶意。

　　无我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1000m，警告一次。”

　　巡逻的机器人察觉到了走过来的两人，红色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500m，警告第二次。”

　　机械音变得更加凌厉，机器人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100m，不再警告，开火。”

　　激光枪中瞬间冒烟，卡奥斯汀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消失，随手从另一边就近抓了一只机器人过来挡枪。

　　这些子弹打在他的身上不痛不痒，除了让他身上那身礼服狼狈了一点，其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机器人的开关在头顶。”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卡奥斯汀听见了，只是根本不在乎。

　　他抓过机器人的枪，将枪口调转过来，对准它自己的头顶开火。

　　这些程序写的很死，机器人除了识别来人的作用，就只剩一个拿枪的用处，这些激光器完全是在指令发出之后自己开的火。

　　所谓的重兵把守，在卡奥斯汀面前竟然如同一张脆纸一般不堪一击。

　　他有些无趣的转过眼，却发现少年居然什么动作都没有，就这么跟在他身后，就连快被激光枪扫成筛子了都没反应。

　　早就听闻这个人的怪异，但是卡奥斯汀是真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蠢货。

　　他挑着眉把无我拉了过来，另一只手抢过机器人手里的激光枪随手扔到地上。

　　“你不知道躲吗？”

　　“要躲吗？”无我反问道，“我不需要躲。”

　　卡奥斯汀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前的人虽然全身上下都是血，但那些被激光枪穿破的伤口居然在肉眼可见下迅速的恢复。

　　真是怪物。

　　……

　　怪物？

　　卡奥斯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手中的激光枪，有些古怪的笑了。

　　说起怪物，他不就是怪物吗？

　　这一大片所谓的“重兵把守”对于垃圾区的原住民确实够用了，只可惜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个卡奥斯汀。

　　在卡奥斯汀折断最后一柄激光枪的时候，身后的无我突然开了口。

　　“他们往天穹发送了信息，有垃圾区的人擅闯锈带。”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当然，卡奥斯汀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发了就发了吧，他们还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无我道，“电梯在进门口左转。”

　　“好吧，这个我听你的。”

　　卡奥斯汀不愿意绕路，开门进去之后还有许多人类，按道理来讲，他们在卡奥斯汀的手下都不应该活过三秒。

　　只是……

　　他挑了挑眉，视线转向身后逐渐靠近的垃圾区原住民。

　　这些人又会怎么做呢。

　　卡奥斯汀退到阴影里，看着房间里的人慌乱的找出激光枪，射向门外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类。

　　可能对于这些人类而言，垃圾区的人类并不是他们的同类。

　　人类总是这样。

　　卡奥斯汀弯了弯眼睛，看着门外那一片猩红的惨状，从阴影里正大光明的走进去。

　　那些人类没时间管他，或许是看他身上的燕尾服认岔了……不过这不重要。。

　　顺着无我的指示左转开门，卡奥斯汀果不其然的看见了电梯口的标志。

　　真是方便。

　　他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整个电梯门口就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灰色小盒子，电梯门口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卡奥斯汀毫无心理压力就这么摁了下去。

　　铁门里传来金属滑动的刺耳声音，下一秒，那灰色的电梯门就这么自动打开。

　　他们从其中一个灰色小盒子，进入了另一个灰色小盒子。

　　小灰盒子在地底飞速的上升，周身传来一股愈发明显的失重感。

　　他们神色各异的站在电梯里，就像是两柄风格迥异的锋利刀刃。

　　卡奥斯汀侧过眼，从灰盒子的金属墙壁反光中看到了少年的侧脸。

　　他摸了摸下巴，视线从对方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路扫到了形状优美的嘴唇。

　　男人的视线炽热又露骨，如有实质一般来回打量，但少年看过来的瞳色却永远都只有一片平静的灰。

　　若是看破了那片所谓的平静，再往里面，那就只有一片最纯粹的虚无。

　　好吧，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卡奥斯汀仍然以此为乐。

　　无我是不会出声制止的，所以卡奥斯汀就这么一直透过墙壁的反光，用那种侵略的眼神肆意打量。

　　直到很久之后，在电梯间的金属摩擦声都听得顺耳了之后，他终于看到反光里的人有了动作。

　　“门口有人。”无我侧过眼，看向身边的男人，“要停下来了。”

　　“行，”卡奥斯汀挑了挑眉，“几个人？”

　　“两个，电梯接待员。”

　　无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电梯门就这么被打开。

　　视线往外看，最先看到的是一身蓝白的工作服，然后再是两张普普通通毫无记忆点的脸。

　　“你们……！”

　　那两个人瞪大眼睛，开口就要喊，卡奥斯汀动作利索，迈步出去抬手打晕一个人，另一只手抓住了另一个要跑的人，拧住了脖子。

　　那人的声音在被掐住脖子的瞬间小了下去，然后渐渐的没了动静。

　　电梯外面是和楼下一样的灰色小房间，只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本有着漆黑封面的《铁鄂工业联合体员工守则》。

　　卡奥斯汀手脚麻利的把这两人身上的工作服扒了下来，扔了一套给无我：“穿上。”

　　无我平静的接过衣服，垂眸开始穿。

　　卡奥斯汀的身量很高大，无我是少年纤细的身材。

　　等到悉悉索索的穿好之后，一个套着衣服像是缩水了一倍，一个感觉胸前的扣子马上就要被撑爆开。

　　虽然看上去衣服不怎么合身，但卡奥斯汀的心情却格外不错。

　　一般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就证明有人要遭殃了。

　　卡奥斯汀有个怪癖好，在摧毁一个东西之前，他习惯于先去弄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

　　他打开通往外面的门，抬眼看去，视线里是一片灰色的街道。

　　鼻尖飘荡过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铁锈味，这里的天空灰沉沉的，就像是被过度污染了一样，就连呼吸之间也仿佛掺杂着粗糙的颗粒。

　　“为铁鄂工业联合体创造更大的价值，是全人民应尽的职责，我们享有整个世界最公平的待遇，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浑厚的女声激昂顿挫的念着台词，从头顶的播音器带着阵阵失真的颗粒传向整条街道。

　　“积极配合思想局工作，是全人民应尽的义务。”

　　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所有人都穿着如出一辙的蓝白工作服，这些衣服被长年累月的工作磨的发灰，乍一看上去，这些人就像是这座灰色街道上的模糊色块。

　　卡奥斯汀和无我就像是这些色彩里格格不入的污渍。

　　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步伐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心去四处张望。

　　“铁鄂工业联合体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努力，通过强调多劳多得……”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慢悠悠的走路？”

　　耳边刚刚还在被抑扬顿挫的女声洗脑，下一秒，面前就撞进来一个穿着蓝白工作服的老头。

　　他的脸仍然没有记忆点，在看见他们的时候明显愣了愣，随后变得愤怒：“你们知不知道每一秒都是格外珍贵的？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你们没有要做的工作吗！”

　　卡奥斯汀拉长了语调，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是啊——我们没有要做的工作。”

　　“没有要做的工作跟我来，我有工作给你们做，”那人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道，“你们的工作服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衣服又不是我做的。”卡奥斯汀耸了耸肩，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

　　“回去之后报自己的真实体重，再去重新申请工作服，”老头看了他们一眼，嘟囔道，“像什么样子……”

　　当然不像样子。

　　卡奥斯汀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刺眼。

　　无我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像是一个游离在所有事情之外的旁观者。

　　他们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瞬间引来无数恐惧不满的眼神。

　　就像一群被驯化了的羊群里，突然闯进来了两匹狼。

　　老头带着他们在这一条灰色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最后进入了一间偏僻的厂房。

　　厂房的入口处挂着一张红色的醒目红幅，上面写着一行“争取成为铁鄂工业联合体的每一颗螺丝钉”的白字。

　　卡奥斯汀走路没个正经样子，老头早就忍不住了，他回过身，指着流水线说：“你们两个，去拼东西。”

　　那是一条长长的工业流水线，各色细碎的小零件从红色的传送带尽头被送过来，每个人只需要重复自己单调的工序。

　　卡奥斯汀和无我做的刚好是唯二空缺的两个地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很枯燥。

　　把螺丝拧紧，再放到机器下让机器压扁，同时还要保证东西不被压碎。

　　卡奥斯汀没见过这个东西，他侧过头，非常自然的去问右边陌生的工友：“这个是什么？”

　　那工友是个女生，她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做着手上的工作，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那双濒临涣散的眼睛里满是清晰的血丝，她从手旁抓起一颗蓝色的药丸往嘴里送，随后继续自己手上的拼接。

　　卡奥斯汀琢磨了一下，感觉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

　　就在这时，从头顶的广播里传来了这么激昂顿挫的一句话。

　　——“为公司的利益奉献一切！”

　　顿时，整个流水线上的所有人也近乎狂热的跟着喊道：“为公司利益奉献一切！”

　　他们整齐划一的抬起头，眼神中充斥着如出一辙的激昂，他们每个人的眼底能看到一片清晰的血丝，也不知道在这里到底做了多久。

　　卡奥斯汀饶有兴趣的看着，只不过没有跟着喊，他慢悠悠的转过头，把刚刚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和无我重复了一遍。

　　“这是装‘快快做’药丸的盒子，”无我没有抬头，神色平静，“药丸可以提神，同时也具备成瘾性。”

　　这还真是取了个好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

　　他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女生手旁的药丸。

　　药厂往外卖具有成瘾性的提神药丸，药厂的工人又再次把自己的报酬全部投入药厂。

　　卡奥斯汀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显眼。

　　他手下的动作微顿，那些顺着流水线过来的零件就堆了起来。

　　但男人不急不慢，拉住无我继续做下去的动作，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些细碎的零件顺着流水带被送入机器下面。

　　然后“——咔擦”，猛地被压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