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古怪古怪

3、三个乐子

　　这动静引发的声音不小，女工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起来。

　　但她不敢说话，那双冒着血丝的眼睛瞪大看着卡奥斯汀，像是逐渐被放大的恐惧，逐渐爬上瞳孔的血丝像是一条条红色的小蚯蚓。

　　与之相反的是，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随着她越来越大的眼睛，手中的动作反而变得越来越快，像是被上了发条无法停下的机械，直到螺丝深深的陷入她的皮肉当中。

　　“03698号员工！03698号员工！03698号员工！”从头顶的扩音器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可能是设备有点老旧，声音有些失真。

　　“流水线故障！流水线故障！扣除贡献值，负0……”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刹那间，整间工厂陷入了最初的安静，只有流水线上叮叮当当的零件声响。

　　这倒不是扩音器自己坏的，而是卡奥斯汀把这玩意的电线拔了。

　　说实话，有的时候科技水平停留在1978年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电线甚至都不埋进去，光明正大的走在裸露的水泥上。

　　要搞点什么破坏还挺方便的。

　　至于03698号员工…

　　看管他们的那个老头不在这里，卡奥斯汀和无我光明正大的站着一眼望过去，整条流水线上的员工就像是粘贴出来的复制人，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不可思议和恐惧，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身说些什么。

　　那些零件还在顺着流水线往机器底下送，然后——

　　“——咔擦”

　　卡奥斯汀看着身边女工胸前那个“03698”的黑色工牌。

　　他们没有工牌，扩音器里面的ai识别不到他们，所以反过来惩罚这个人。

　　“03698，”卡奥斯汀歪过头笑了笑，“你是叫这个吧？我听说你们锈带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好了，你想不想获取更多的贡献值？”

　　她完全被吓傻了。

　　女生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丝毫不动弹，眼神是卡奥斯汀熟悉的恐惧。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很快，他就感觉到无趣了。

　　整片流水线只有老头那一个监工，卡奥斯汀扔下手中的工牌，反而无所顾忌的取下另外工人的工牌一路看过去。

　　这些工人没一个敢说话，手中动作飞快的坐在那里，只有恐惧眼神能够透露出来——噢，原来那是个活人。

　　即使没有镣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胜似一副镣铐了。

　　无我跟在他的身后，少年的身姿单薄，身上蓝白的工服松松垮垮，却仍然无法掩盖他那出众的样貌。

　　锈带最底层的工人像是感受到了异类的气息，他们的视线被牢牢钉在少年身上，顺着那张漂亮的容貌往上看，最后被吸入那一片纯粹的虚无之中。

　　卡奥斯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反应，最后回过头，看向无我那双平波无澜的灰色眼睛。

　　“他们都在看你。”

　　“他们觉得我像异类。”无我抬起头。

　　真是有问必答。

　　卡奥斯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说，你不应该有名字吧？”他问，“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无我抬起眼：“我没有名字，这只是起的绰号。”

　　“垃圾区的那些人？”卡奥斯汀挑了挑眉，得到了无我一个漠然的点头。

　　“好吧，那还挺贴切的。”

　　男人转过身，自顾自的准备继续往前看看，身后却陡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不规则脚步声。

　　他侧过头去看，发现是一群穿着黑色衣服带着黑色帽子的人。

　　这些人的脸仍然毫无特色，一群沉重的黑色闯入这一片本就压抑的灰色里，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不过意外的是，对这群人反应最明显的不是卡奥斯汀和无我这两个外来入侵者，反而是流水线上兢兢业业的工人。

　　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快了，就像是背后那道没有形状的发条开始拧到极限，然后猛的松开，迫使机械开始迅速的运转。

　　卡奥斯汀看着他们，突然戏谑的举起双手，挑眉道：“好吧，我现在要投降吗？”

　　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那群黑衣服的人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

　　领头的黑衣人走上前，皱着眉上下看了眼他：“你的号码呢？”

　　“号码？”卡奥斯汀漫不经心的给他看了看手上的工牌：“你是指这个？03698？”

　　黑衣人抬头，眼神冷漠：“我记得这是个女人。”

　　“那你的记性还挺好的。”卡奥斯汀放下双手，任由自己手上的工牌被拿走，下一秒，一声几乎不似人类的嚎叫声在整个工厂响起。

　　那个被卡奥斯汀拿走工牌想女工突然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眼神里是比方才更甚的恐慌。

　　“长官——”她说，“这是我的工牌……是他抢走了我的工牌！”

　　“这是公司发给你的身份证明，是你需要用生命去证明的东西。”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看过去，眼神漠然。

　　“——而你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出去了？”

　　这句话仿佛一柄无形的锤子，就这么简单粗暴的给一个人盖上了无可违逆的罪证。

　　那群黑衣人迅速抓住女工的手臂把她牢牢的困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不是这样的——长官，不是——是他——！！！”

　　她口中的长官连眼神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是他抢走了——长官！不是的——！！”

　　她的声音渐渐远了。

　　卡奥斯汀那双猩红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懊悔或者恐惧，只有一片最原始的兴味盎然。

　　黑衣人看着他：“带走。”

　　“等等，我想知道的是，”卡奥斯汀笑着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你难道不知道思想局？”

　　黑衣人嗤笑一声，再次重复道：“带走。”

　　卡奥斯汀无比顺从的任由两个人给他带上了对他而言无比脆弱的金属手铐，被羁押着往前面走。

　　至于无我，他极少对外界的环境做出反应，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是用一双平静而虚无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只要看得久了，就会让人产生一中几乎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羁押无我的黑衣人略微愣了愣，动作变得更加粗暴。

　　卡奥斯汀好整以暇的看着身后，心中暗自倒数着。

　　……57，58，59，60。

　　“——嘭。”

　　男人回过头，闪着笑意的眼睛映出来了无我一拳揍出去的画面。

　　少年的动作很快，带着全然不属于纤细身材的巨大力量，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60秒，上一次他把攥住他的卡奥斯汀一拳揍飞了出去，这一回也同样没有例外。

　　羁押他的两个黑衣人瞬间就被少年爆发出来的惊人力气给掀飞，无我的动作直击人类最为脆弱的腹部，这样的力量一拳下去，卡奥斯汀可以毫发无损，但那两个人类可就不一定了。

　　他手上的金属手铐在动作间干脆利落的碎成了两半，两人飞出去后，无我安静的把手腕上挂着的半块金属手铐一扯——

　　那手铐抵在少年纤细的手腕边缘，下一秒，却硬生生的被扯得粉碎。

　　无我白皙的手腕被手铐勒出一片显眼的血渍，但他却丝毫没有在乎，放下手腕继续安静的看着前方。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刚才的那一幕震撼到了。

　　这种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和那股诡异的异类感深深渗入了空气之中，以至于那个最先领头的黑衣人都直愣愣的语塞。

　　“你是……”什么怪物。

　　黑衣人未尽的话梗着没有说下去，整条灰色的街道上一时间只有他们，他招了招手，想让剩下的手下去羁押那个诡异的少年，转过头，却发现那个有着红色眼睛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挣脱了手铐，瞬间已经放倒了所有人。

　　入目是全然猩红的血液，那股血液的新鲜腥味后知后觉的传到鼻子里，黑衣人的脑海里有近乎三秒的空白。

　　短短的三秒，已经足够卡奥斯汀送他永远空白下去了，但他没有动作，只是继续用那双鲜红带着恶意的眼睛看过去，饶有兴趣的低下头。

　　他的身材高大，足足比黑衣人高出了一个头，靠近看下去的时候，在对方身上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你们是要回思想局吗？”卡奥斯汀笑着说，“我不知道思想局是什么，带我回去。”

　　“你们……”黑衣人惊恐的看着他们，从猎人变成猎物，这样惊人的转折只不过过去了一分多钟，“你们到底是什么……？”

　　“我们是人啊，这难道很难看出来吗？”卡奥斯汀的耐心有些耗尽，他垂下眼睛，那双鲜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带我们去思想局。”

　　被那片赤红的瞳孔盯上，黑衣人瞬间头皮发麻，背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样的视线带着全然的冷漠，他感受到了一股全然的，来自黑暗最深处的邪恶注视，带着满满的恶意，给予他最原始的恐惧。

　　“好——”

　　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或者再去问些什么，就像最开始被羁押离开的那个女工一样，黑衣人连滚带爬的爬上轿车的驾驶位，而卡奥斯汀和无我就这么自然的坐了进去。

　　那个女工离开的比他们要早，不过一分钟就已经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被带去了所谓的思想局。

　　卡奥斯汀是真的不知道思想局是什么地方，他苏醒没几年，对于整个世界也只是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他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驾驶位上战战兢兢的黑衣人：“思想局是什么？”

　　“是……”黑衣人吞了一口唾沫，“是纠正人们思想的地方。”

　　“人们必须拥有正确的思想，整个公司才可以运作下去，人们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卡奥斯汀撑着脑袋无聊的听了一会，侧过头去问无我：“思想局是什么地方？”

　　无我说的很直接：“洗脑的地方。”

　　“那不是洗脑——！！”

　　驾驶位上的黑衣人突然爆起，下一秒，又感觉到脖子上那股带着警告意味的触碰，自己缓缓坐了下去。

　　卡奥斯汀似笑非笑的掐着他的脖子：“你这不就是被洗脑了吗？”

　　“我……”黑衣人梗着脖子要说什么，但看到后视镜里那双似笑非笑的猩红眼睛，还是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卡奥斯汀收回手，没有耐心跟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反而是侧过头，看向身侧的无我。

　　“你会感到气愤吗？”他挑眉问道，“你真的一点情绪都感觉不到吗？”

　　“我说过了，”无我抬起眼，“我没有情绪。”

　　“为什么？难道因为你是全知？”卡奥斯汀想了想，“就因为你什么都知道？”

　　无我有好一会没有说话，卡奥斯汀原本也不指望着他回答。

　　等到卡奥斯汀开始自己去琢磨车窗外的行人时，才突然听到无我的声音。

　　“我不是全知。”

　　卡奥斯汀回过头。

　　他看到少年那双虚无的灰色瞳孔正安静的注视着他。

　　“我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事情。”

　　“可我唯独不知道你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