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法纪年》小成吃小泽

2、机械与欲望之都

　　黑雾之下，黄昏是被齿轮和铆钉钉死的，齿轮城的墙上“源晶矿等同于进步”的标语依旧清晰可见，大街上游行的群众高举“我们不是帝国齿轮间消耗的铁屑”声势浩大地走向他们心中的乌托邦。
　　橘黄色的蒸汽伴着刺鼻的气味从泄压阀的缝隙之间嘶吼而出，在凯德裸露的机械臂上凝成酸臭的液珠，他甩了甩肘关节渗透出的汽油，液压齿轮驱动的金属手指捏着蒸汽扳手，正校准齿轮轴承的毫厘偏差——这是今天修好的第九个义肢了。
　　在他手旁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一排义肢，贫民窟的活虽然肮脏但安全稳定，这样应该可以逃过他的视线。
　　“砰”
　　刺眼的光束骤然撕开迷雾的伪装，撞击带来的冲击波震得维修站的铁皮墙呻吟倒地，凯德的右眼机械瞳孔猛地收缩聚拢，视觉界面瞬间炸屏，伴随着神经传来的疼痛，待缓过神来，鲜红的血色已经充满了整个屏幕，夹在中间的赫然就是军方的识别码。
　　「源晶泄漏警报」
　　「目标定位：k-009号工程师」
　　防化士兵一脚踹开已经形同虚设的铁门，等离子枪口在掀起的粉尘中射出死亡射线。
　　“交出源晶引擎图纸，帝国的叛徒！”为首的士兵凶狠地说道。
　　凯德在疼痛中刚刚站稳脚跟，并向后退去，脊椎撞到了挂满工具的墙上，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扳手在腰间发热，手柄上刻着母亲的字迹“Machinery has a soul.”
　　“那东西只会为帝国带来无尽的战火与灾难，普通百姓将再也没有生存空间。”在嘴上周旋的同时，手指悄悄摸向身后的自制声波炸弹。
　　“帝国的进步需要牺牲，既然如此那你只能葬送在这里了！”为首的士兵带着戏谑的表情扣动了扳机，几乎同一时刻凯德也迅速将手中的□□抛了出去。
　　子弹和炸弹在充满油污的空气中摩擦，众人皆向后仰去，自用双手护头。
　　“砰”又是一声轰鸣，烟雾中一道绿光将凯德身前的爆炸余波阻隔开来，不知何处甩出的锁链缠住了凯德的腰，但在绿光消散的那一刻，锁链上的荆棘图腾被源晶能量所灼烧开始迅速消散。
　　“想活命就闭嘴！”救下他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兜帽落下半截衬出来人绝美的面庞，与凯德不同，他的右臂缠满渗血绷带，但在绷带的缝隙，墨绿色的刺青正如同活物般向小臂的更深处前进。
　　士兵在凯德消失的地方汇聚，源晶步枪充能的嗡鸣填满管道狭小的空间。
　　陌生人突然撕开前襟，心口玻璃状的疤痕迸出金光。
　　凯德右眼刺痛炸裂，父亲实验室爆炸的影像疯狂闪回：飞溅的齿轮、融化的玻璃舱，还有刺穿耳膜的童声哭喊……大脑巨大的冲击使凯德捂头痛苦地跪伏在地上。
　　向上看去陌生人的胸口如同太阳般耀眼，藐视着地上匍匐的生灵。
　　士兵看着眼前的绿色魔法残留喃喃道“教团的余孽，那就只能将你们都葬送于此了，给我查！”
　　陌生人咒骂着将凯德推进通风管。
　　生锈的金属刮过凯德脸颊感到阵阵寒意，他最后看见对方用银灰色的左眼盯着自己，瞳孔深处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告诉他们源晶矿在吃人。”陌生人反手拍向地面，荆棘刺青暴涨成光网。
　　暗绿色的魔法洪流吞没士兵的惨叫。通风管在崩塌中急速下坠，凯德徒劳地启动机械臂制动器，回应他的只有火花四溅的失灵警报。失重感攥住心脏的刹那，那只缠绷带的手再次抓住他手腕。
　　他们掉进废弃矿洞的泥沼。黑暗中有荧光苔藓在头顶蜿蜒，像垂死的星图。
　　“放手！”凯德挣开对方钳制，磁力扳手直指陌生人喉结，“教团的疯子，你干扰了我的机械信号！”
　　“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陌生人咳嗽着抹去鼻血，绷带散落处露出金属化的指尖。
　　“省省吧凯德，你的这些破铜烂铁在源晶富矿脉本来就会失灵。”他踢开脚边半融的士兵头盔，紫光映亮他银灰色的右眼。“要不是感应到你身上有实验室的钥匙共振，谁管你死活。”
　　凯德僵住：“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刺痛再次席卷右眼。这次他看清了闪回画面：父亲颤抖的手将青铜扳手按进控制台，而爆炸火海中一个戴水晶发卡的小女孩正伸着手哭喊……
　　“因为你父亲害死了我妹妹。”陌生人扯开衣领，心口疤痕如蛛网裂开金纹，“现在，要么带我找到古代实验室，要么让源晶矿把我们都变成怪物——”他摊开掌心，一团裹着锈屑的绿光浮起，“选。”
　　凯德机械臂的散热阀轰然喷发蒸汽，白雾淹没了两人仇恨交织的倒影。
　　矿洞深处传来啃噬金属的窸窣声，越来越近。
　　“嘘”随着声音的靠近，两人便不再争吵，各自进入战备状态，但由于机械设备被高浓度源晶所限制，使凯德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虽然对方现在依赖我，但是我不确定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恩，看来现在咱们必须得通力合作一下了。”
　　凯德内心os：虽说小命保住了。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我介绍吗？
　　雷恩捂住自己银灰色的左眼，手臂上的暗绿色刺青瞬间包裹手指，伴随着能量的溢出，灵视技能发动，视野面来回穿梭，在穿过层层障碍之后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锈蚀蠕虫。
　　在雷恩正专注观察之时，由于灵视导致的磁场波动，矿洞上方万千铁锥成雨落下，凯德只得拿出青铜扳手抵挡，但铁锥的硬度过于强悍，无法完全击碎，只能其改变行动轨迹，在思考如何应对之时，一颗铁锥直冲雷恩而去。
　　“小心！”凯德猛地向前扑去，用手环住雷恩的头朝着掩体后滚去，灵视结束矿洞也恢复正常，凯德才将怀中之人松开。
　　“没事吧？”好像他好像没有那么凶，软下来反倒有点可爱。
　　凯德正望着那俊美的脸出神，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刺痛。
　　“找死？别忘了我们家可是仇人，即使你刚刚救了我。”说罢凯德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我已经知道发出声音的生物是什么了，应该是源晶和蚯蚓所结合而成…”
　　话还没说完，由于好奇，凯德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墙壁。
　　伴随着右眼的刺痛以及胸口共振器的闪光，一幕幕场景如同全息投影般出现在两人面前，无数矿工朝着外界跑去，出口被牢牢封锁，身后巨大的黑色阴影随着啃食声朝着众人袭来，最后一位矿工卧在墙上，泪水夺眶而出“我还有妻子和孩子，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想活着……”整个矿洞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全息投影结束。
　　雷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迎过来揪住凯德的脖领，突然地发力使绷带上的血色更深了一层，“你究竟干了什么？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你快回答我！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情绪的波动在此刻达到顶峰。
　　凯德胸口的共振器像是有自我意识般从前胸飞起紧贴在雷恩心口的疤痕之处。
　　现在雷恩才看清这件神器的样子——这是一个由青铜外壳刻齿包裹着泪滴状源晶核心的精巧物品，科技与魔法的完美融合。
　　共振器嵌合缝隙之处的绿光越来越强，雷恩感觉自己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绿光包含住了两人，形成了一个空间，共振器漂浮在中间维持着平衡。
　　在共振器的记忆回闪中，在初见雷恩时的小女孩朝着矿洞深处走去，为两人指引了方向。
　　越向内部走去，一切人造建筑被源晶金属污染，在悠长的矿床回廊中。
　　“嘀嗒，嘀嗒……”四周的岩壁渗透出腐蚀性的金属液滴，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也被岁月的腐蚀之中逐渐消散。
　　“刚刚灵视观察到的锈蚀蠕虫怎么不见了，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小心，走路记得看路。”凯德拉回了专心研究岩壁的雷恩，腐蚀液刚好落在他刚刚站脚的地方。
　　“看来这地方我们得快点通过了，长时间没人通过，恐怕腐蚀过的岩壁支撑不了太久。”两人默默加快脚步。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一处极其与众不同的空腔，由于太过于狭窄，只能两人并排前行，正当两人为谁先走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身后的腐蚀气味越来越大了，我们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一起并排向前走吧。”雷恩一脸认真地盯着凯德，使得他只能妥协，两人紧贴着向空腔深处移动。
　　随着路途不断深入，洞口也变得越发狭窄，两人骤然发现这个空腔竟然是会晃动的，伴随着声波和脚步与空腔共振，源晶能量激发了腔体上方的锥形石笋，摇摇欲坠。
　　在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中有了一丝暧昧之气，两人紧贴在一起，躁动的心跳，沉闷的呼吸，脚下的步伐似乎都渲染上了一层粉色，
　　但这个粉色泡泡还没形成完全体，就被从天而降的石笋打破，两人只能暂时忘掉仇恨，拼命向前挣去，突然正前方一株石笋猛地落下，呈前后夹击的攻势。
　　在绝境中，两人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与能量，在狭隘空间之中上演了一场高难度的华尔兹，伴随着两人逃出共振腔体，这场华尔兹也华丽谢幕，身后的矿床便再也扛不住几年无人保养的寂寞，随着时间一起坠落。
　　在腔体出口的岩壁上写着鲜红的三行大字，在他的旁边卧着一具已经有些炭化的白骨。
　　“每一处锈迹都是世界的无形伤疤，每一道刻痕都是逝者的永恒誓言，每一次共振都是历史的无声呐喊。”
　　凯德缓缓开口“源晶是啃食世界的爪牙，也是顶起新秩序的起点，愿人类在黑夜完全笼罩之前可以撑到黎明升起的那天。”
　　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的房间中，锈蚀蠕虫的口器已经与源晶完美融合，变成了旋转钻头，尾部的□□不停的排泄令人作呕的“泣铁”，正静候着二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