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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爱人如养花 ...


  •   这一年中秋之日,北京城红衰翠弱,秋风拂过白蜡,金黄色的树叶漫天飞舞,院内飘满馥郁的桂花香。

      谭玹霖反戴着鸭舌帽,一只手瑞兜,一只手拎可乐瓶晃来晃去,慢悠悠地从门里走出来,一副没正形的慵懒姿态。
      跳下台阶,他还不忘用肩膀碰一下妹妹,“干嘛呢?”
      谭清玥正专注地玩手机,突然被哥哥撞得踉跄一下,当即没好脸色,气哼一声,冲他撅撅嘴,转头地挽住爸爸的胳膊,委屈巴巴地撒娇道:“爸爸,你看大尼莫又欺负我。”
      谭宗明抬头瞥了一眼儿子,“跟谁学的走路晃晃悠悠?站也没站相。”
      他勒令道:“别驼背,站直了。”
      夏夏幸灾乐祸地附和道:“就是嘛,不然让爸把你送到蒋叔那两天。”
      小鱼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瞪一眼妹妹,站直了身子,喝着汽水转移话题,“爸,妈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对呀。”夏夏看爸爸。
      谭宗明没说话,只看了眼时间。

      今年的外国驻华记者中秋招待会昨日在京举行,沈恬从发言到晚宴结束,忙了一整天,回家之后,又写了篇有关中秋文化的精简的文案发到外国社交网站上宣扬中国节日,晚十点还帮儿子辅导英文功课,不仅如此,最后帮他编辑了一份中法双语的祝中秋快乐公司内部邮件发出去,睡下时已经很晚,于是今天他让她多补觉,晚点起床。

      秋风徐拂,沈恬微微低着下巴,卷发扬动,单手按着吹起的裙角,抬头看见眼前的人,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她,经年过去,谭宗明每每笑起,眼角总泛起藏不住的细褶。
      谭宗明向她伸手。
      悬在天边的霞光,映在他身后,把身影拉得悠长而清瘦,似迎光而来。
      沈恬弯眸浅笑,一只手放在他伸来的手心中,随之被反握住。

      “没晚吧?”她抬腕看表,“大家都到的好早,我以为五点半刚好。”
      “就是刚好。”谭宗明视线扫过旁边停着的车,握住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他们上午就过来了,去秦老和老傅家来着。”
      沈恬点点头,“这样啊。”
      谭宗明垂眸,视线在她锁骨方向一顿,停驻在身侧的手腕,缓缓抬起,帮她调正项链,眯了眯眸,“我眼光不错。”
      “……?”
      他说:“真白。”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了眼帝王绿,眉梢跳动一下,“翡翠显的。”
      谭宗明的手扣在她腰间,轻轻的,隔着薄纱,非常缓慢地摩挲了下,唇亲在她耳垂上,唤了声:“九月。”

      他很会亲,每次盯准她的敏感点来。
      沈恬的心高高悬起,浑身麻酥,又一瞬即逝,她左右看了下四下无人的街道,颤着呼吸嗔怪道:“你干嘛。”
      谭宗明喜欢看她这样,无论何年何月,公众前干练肃清,在自己面前永远像个小姑娘,看来的眼神情愫绵绵。
      他埋怨说:“老婆,你最近好忙。”
      沈恬瞧着他,似娇似嗲地哎呦一声,踮起脚,带着薄荷清香的呼气,轻轻吻在他嘴巴上,开玩笑道:“不开心喽?”
      谭宗明口是心非道:“没。”
      沈恬看透他,笑嘻嘻地问:“那是什么?”
      谭宗明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满道:“你说呢?上周要不是我半夜起床看见,你是不是就准备睡在书房了?”

      沈恬啊了声,又哦了声,恍然大悟。
      那天他从酒场下来又和萧卷去会所打了个牌,回来已经十点半,当时她还在忙着准备出差的事,就让儿子帮忙照顾了下,中间去厕所就发现他呈大字躺在床上,丁点儿空位没给她留,她累得不行,忙完后敷着面膜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谁能想到半夜被他抱回主卧。

      她假装忿忿地哼一声,“以后再喝这么多,我就和你分床睡。”
      谭宗明闻言眯眸,巧妙地掐她腰一下,“你再说一遍?”
      沈恬的腰很敏感,被弄得咯咯笑不停,嘴继续硬,“我不管。”
      “要和谁分床呢?”
      “你!”
      谭宗明用手掰过来她的脸,咬牙说两字:“做梦!”
      沈恬有理有据地冲他扮鬼脸,“谁让你每次喝完酒都那么烦人?”
      说完她还学他。
      谭宗明一时无言,扯了扯嘴唇。

      孩子都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了,她的心态还和小姑娘似的年轻有趣。
      他心道果然一眼认定的人没看错。
      沈恬哼一声,“没话说了吧?”
      她最知道某人喝多酒的样子,睡着倒还好,偏偏他把酒量掌握的恰到好处,于是回回抱着她胳膊不撒手,把难受的样子装得像模像样,一会要喝水一会喊“老婆头晕”,然后满屋溜达,逗完女儿,训完儿子,就开始顺理成章地折磨她,床上到浴室,体力好的屡战不疲。
      谭宗明自知理亏,把话头引到别的上面,“对了,你下个月不是去海南出差吗?我陪你一起,正好去三亚看看爸爸。”
      沈恬才不理,继续阴阳怪气地学他撒娇,
      “九月~”她啧声,“我好爱你呀,九月你抱抱我,头有点晕,我想喝你煮的醒酒汤.…….”
      “……”
      谭宗明被说得不好意思,抿紧了嘴不吭声。

      两人一路你一句我一句争辩着走到院内,沈恬抬头看见儿子女儿站在远处,忙把谭宗明不老实的手挪开。
      谭清玥看见妈妈,眼睛一亮。
      “妈妈~你可算来了。”
      她开心地蹦下台阶,甩着马尾辫跑来,亲昵地挽住母亲另一侧胳膊,仰着一张婴儿肥笑脸,开口就是甜言蜜语,“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真是又美又飒!”
      沈恬笑颜舒开,与女儿十指相扣,“宝贝也是,你不是选上语文课代表了吗,妈妈奖励你一个条件。”
      “我想寒假去香港旅游。”夏夏甜甜一笑,解释道:“找念姐玩。”
      谭宗明闻言笑了笑,想都没想就替老婆答应下来,“行。”

      小鱼悠哉地跟在后边,望着母女情深的模样,再瞧父亲,简直笑逐颜开,实在忍不住让人撇嘴。
      他小声嘟囔道:“不就是选上个初中课代表,不知道的以为考上北大了。”
      声音不轻不重,不知有没有人听见,反正没人搭理他,那和睦的一家三口背影渐行渐远,仿佛他是可有可无的空气。
      这么想着,他吊儿郎当地大步跟上去,展开胳膊搭在父亲和母亲肩上,左手还提溜着汽水,来回看两人,笑着勾唇开口,“老爸老妈,我明年要是考上北大,您两位怎么说?”
      沈恬笑起来,“随你提。”
      谭宗明就看不惯儿子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拂开他的胳膊,淡淡说:“你先考进年级前十再说。”
      “不是。”小鱼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上回说班级前十,怎么现在又是年级前十了,我现在六百四十多分,随便再学一下就稳了!”

      谭宗明侧了侧头,“行,你说吧,要什么?”
      沈恬也看向儿子。
      “给我配台电脑,还要一个电竞室。”谭小鱼毫不客气地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再买辆车,也不贵,911turbosgtr就行,或者g63。”
      “不是吧。”夏夏长长地咦一声,“大尼莫,你要求也太多了。”
      沈恬也笑了,“前两个可以。”
      “想的倒挺美,我没钱给你买车。”谭宗明义正言辞地撒谎,“别得寸进尺。”
      小鱼双手插兜,得意洋洋地说:“您也别想继续骗我,上回我听蒋叔说了,我妈怀孕时你送了一套五进四合院还有上海的一栋老洋房,那多少钱啊?我这车才多少?”
      “……”
      谭宗明轻呵了声,“我有多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鱼没脸没皮地嬉皮笑脸:“我可是您亲爱的儿子。”
      谭宗明闻言面色从容无波澜,只是抬眸深深地睨他一眼。

      夏夏卷动马尾辫的手指一顿,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嫌弃又无语。
      沈恬拍掉儿子的手,“爸爸的钱都是靠自己辛苦赚来的,还让你打上算盘了?”
      “妈,求你了。”
      小鱼知道家里财政开支大权掌握在母亲手里。
      “你小叔叔工作了家里才给买第一台属于他的车。”沈恬不理会的儿子央求,“你爸爸读大学时连车都没有,我现在的代步车也没你911一个轮胎贵。”
      “怎么可能!”小鱼有理有据地反驳道:“小叔叔大学照片里那可是开着柯尼塞格!”
      “那不是他的。”
      “怎么不是!”
      “还真不是,他只有使用权。”谭宗明唇角轻扯了下,像是哂笑了声。
      “……”
      沈恬向儿子看过去,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小鱼诡辩道:“那时代不同了呀。”
      沈恬微微蹙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知道一件事,我们尊重你努力学习的成果,但不代表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任何事,否则秩序都乱了。”
      “买车可以,我给你一个暑假的时间从我这赚到这笔钱,否则免谈。”谭宗明配合妻子的严厉教育,退一步讲话。

      “那我告你雇佣未成年。”小鱼口出狂言。
      “……?”
      “那你别问老爸要零花钱呀,还向我借了好几百!”夏夏从背后偷偷戳哥哥脊梁骨一下,“什么时候还我压岁钱!”
      紧接着谭小鱼瞪过来一眼。
      沈恬无奈地摇头笑,却责备道:“谭玹霖,没规矩了?这么乱说话。还有,你什么时候借你妹妹钱了?还给她。”
      “妈,”小鱼撇嘴,“就六百不到而已。”
      “他欠我好几个月了!!”夏夏扁扁嘴,揪爸爸衣角,甜软地唤了声,
      “爸爸。”
      谭宗明拍拍女儿的肩,危险的眼眸冷冽地递向儿子,“从你下个月零花钱里扣掉。”
      “what?!”小鱼懵了,“爸!我一个月总共才八百哎!”
      沈恬说:“有借有还。”
      小鱼没话说了,幽怨地叹一声气,继续说之前的话题。
      谭宗明直言道:“不是要告我吗?行,既然给你机会不要,那随你考哪去,前两样也没了。”
      谭小鱼傻眼了,忙舔着脸挨着他肩膀走,先道歉:“爸,我刚刚肯定开玩笑的啊,我怎么敢告您,你不得把我开除祖籍呀。”
      “嗯,开了也算做贡献了。”谭宗明嫌弃地肘开儿子,直言不讳,“省得以后给我抹黑。”
      小鱼不屑地切一声,故意咬重北京腔,“您要是敢,爷爷先削了您。”
      沈恬立马冷了脸,开口声音低了一个度,“谭玹霖,再没大没小就从这出去!”
      谭宗明面无表情,语气不容置喙:“你试试。”

      两人在教育叛逆儿子这一点上,意见十分一致,不动手,但绝不容忍。
      夏夏在旁边偷摸咧嘴笑。
      谭小鱼知道爸妈向来说到做到,胡乱抓了把头发,不情愿地闭嘴。

      节日之际,谭家上下汇聚一堂,厅内喧闹一片,老人在喝茶唠嗑,小辈们聚在一起聊天,厨房内热气腾腾,一道菜接一道菜地送往餐厅,俨然一派其乐融融的阖家欢乐。
      谭宗明推开门,小臂挽着沈恬,与她同一步伐迈过门槛,他打一眼扫过去。
      除了父母那一辈的不在,谭家其余几支都齐了。
      众人见他们进来,辈分低的小辈和旁支位份低的老人纷纷起身向他们问好。
      “宗明你们过来了。”
      “堂哥嫂子好。”
      “大哥大嫂。”
      一人主动让位。
      谭宗明微微颔首,“你们坐。”
      屋内一片言笑晏晏,沈恬含笑与他们问好,又道:“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

      谭宗明小叔母家亲戚的女儿今年刚研究生毕业,在准备考试,目标是外事办,于是沈恬一来就被喊他们过去聊天。
      谭宗明倒不怎么参与话题,时不时给一众长辈倒茶,偶尔掺一嘴,被问到孩子学习的事就多说几句。此时他已经退居幕后已久,场上的话题中心基本围绕弟弟谭翊和几个还在读书的小孩。
      约莫半小时过去,院内响起低浅的说话声。
      沈恬刚与谭宗明出来透风,闻声一起往那看。
      那扇门半开,谭翊微低着下巴在听别人说话,片刻,他与谭正廉并肩走在首位,被筷拥在中间走出书房,一位戴眼镜的长者走在稍前侧,抬手相让路。
      远远看过去,他步伐沉稳有力,很静,偶尔笑一下,嘴角弧度恰到好处,显得人面面俱到,甚至几分高处不胜寒。
      与过去不大一样,习惯用淡然掩藏眉眼间的一寸疲佬。
      沈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转头对谭宗明说:“这次谭翊去湖北省委的事儿已经定了是吧。”
      谭宗明嗯了声,“总在跟前发展有限制,走远点儿好。”
      “那倒是。”沈恬颇感同身受,
      “这些年他一直没动,父亲已经对那位颇有不满了,谈了好几次,人家也没办法,直言这里就这么大,有机会施展拳脚的地方太少,皇城脚下不如远走高飞,到底是天高皇帝远,自由发挥空间多,事事都握在自己手里,早点调去地方对下一步发展也有力,而且前段时间gwy下批的关于湖北省的国土空间规划,以及20xx政策。”
      “人得跟着政策走。”
      “是。”
      “父亲退了之后,话语权不再,他也明白,况且再往上这一步,他走了四年了,不能再拖下去。”谭宗明脸色稍沉,目光往远处一瞥,微眯眼,“不仅如此,京里这两年要有大动荡,必须调走。”
      沈恬抱臂站定在侧,重重舒了口气。

      晚餐后,两个小孩让司机送回家,他们来傅怀琛家喝茶。
      刚一进门萧卷就吆喝他们来打掼蛋,沈恬被齐芯叫去帮看非遗文化艺术展的事,谭宗明陪打了两轮就没兴趣了,把牌交给旁人,与蒋聿之去院子里点了根烟。

      蒋聿之问:“夏夏和鱼儿最近学习怎么样?”
      谭宗明掸掉烟灰,挽着Polo衫袖口,说:“夏夏开学考试年级第一,小鱼还那样,时好时坏,下午还在那和我谈考上北大的条件呢。”
      蒋聿之闻言笑开,“这小子真行,就不能像她妹妹一样。”
      “他算了吧。”谭宗明抬起下巴,望向远处的目光淡下,“高三了也不知道紧张,前两天班主任和我说他上课睡觉。”
      蒋聿之拍拍他臂膀,“他就是玩着学习,你其实不需要太担心。”
      谭宗明点点头,斜靠着长椅,长腿交叠而立,夹烟的手递到嘴边,神色渐渐被白雾模糊,任夜风吹鼓衣服,一半身子融进黑夜。
      他笑着说:“我其实不太担心他学习上的问题,好与坏都随他自由发展,就是听九月说,上几次去接放学,看见他总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
      “你担心他早恋?”蒋聿之明白了。
      “也不是。”
      “懂了,怕他拿捏不好分寸。”
      “嗯。”
      蒋聿之抽出椅子坐下,倦懒地向后一靠,仰头看人,“这事儿吧得一点一点教,但我觉得鱼儿这孩子不会乱来。”
      谭宗明笑笑,“你最看中他。”
      蒋聿之笑着摆摆手,“咱们家这些孩子里,夏夏最乖,长得漂亮,学习好,听话,不让人操心,念念因为老傅和小向的事,最懂事,大萧那对儿就不用说了,那剩下的就是我家那个和小鱼,都皮的不行。”
      谭宗明垂下眼皮,一边抽烟一边听着,末了浅浅一笑,对他说:“博睿考上国科大,你俩现在算是不用操心了。”
      蒋聿之按灭烟,说:“现在是不操心,但初中那会儿我真担心他考不上高中。”
      “我也是。”谭宗明朗声笑出来。
      “这俩人一模一样,只要肯学,成绩蹭就上来了,当时鱼儿能上重点高中就说明他有这个能力,现在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他爱玩,免不了会如此,但没别的缺点。”蒋聿之手指点点桌子,说:“尤其是三观方面,有你和恬恬以身作则,他就不会干出格的事。”
      谭宗明欣然一笑,回想到一些事,按着肩膀转了转脖颈,“希望如此。”

      他和沈恬从儿子小时候就言传身教一件事,尊重女性,善良要有锋芒。
      那会儿小鱼在上海读初二,班上转来一个留级女生,很漂亮,有同学不知从哪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背地里对人家指指点点,小鱼原先心只在打球玩游戏上,不关心班里的八卦,甚至不知道新同学叫什么,直到有一回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去搬新课桌,别的女孩多少有男生主动帮忙,唯独那个女生孤伶伶一个人,费力地从一楼往四楼搬,走走停停,他都搬好下楼准备打球了,在二楼看见人家,二话不说就帮忙搞好,不等人家感谢,转头就跑了,回来后看见桌子上有一瓶运动饮料,上面贴了个纸条——谢谢你。

      他当时就知道这是谁给的,然后问了别人女生叫什么,直接大咧咧坐到人家前面的座位上,冲女生晃了晃饮料,“客气了哈简瑶。”
      他的脸离对方仅半臂距离。
      而谭玹霖一直被全校女生偷偷冠名校草之称,皮肤白,身高窜到一米八二,眉眼随母亲,细细的双眼皮,笑起来眼尾下弯像月牙,整个人干净清爽。
      女生被他的举动惊得红了脸,抿抿唇,羞涩地后缩了下身子,“应该的,谢谢。”
      小鱼漫不经心一笑,仰头灌了口水,正要和人家再说什么,老师进教室了,同学们纷纷回位,他冲人家打了个响指,随口丢下一句道:“下回有事喊我。”
      那之后女生倒没再主动找他帮忙过,但他终于听到了那些传言,关于她为什么留级,都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有些很难听。
      他当时就看不惯,踹了那嘴臭的男生一脚,“你有证据吗就胡乱说话?”
      “霖哥,大家都这么说!”男生幽怨地瞥他一眼。
      “别人说什么你也随波逐流呗?你不知道造谣犯法啊?小心人家告你诽谤,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把篮球扔向对方胸口。
      但这一个举动被传来传去变了味,他从同桌口中听说,那些人说他喜欢简瑶,话出,下课那秒,谭小鱼直冲男生桌前,拎起来一摞书猛砸向对方后脑勺,吓得班里瞬间安静了。
      “我靠!你干嘛!”男生蹭地站起身。
      “你说我干嘛!”谭玹霖一把揪住他校服领口,压着声音警告道:“造谣造到我身上了吧?”
      “……”
      当时两人就扭打在一起了。

      谭宗明来到学校时,远远就看见鼻青脸肿还高昂头颅听老师训,一副桀骜不驯姿态的儿子。
      领走人回到家,沈恬倒没先骂儿子,而是问他怎么回事。
      小鱼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并且一脸无语地说:“这帮人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真没趣。”
      沈恬把碘酒棒递给儿子,说:“这事本质你没错,错的是你不该动手打人,打人是当有人威胁你生命安全时迫不得已使用的方法,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小鱼呲牙咧嘴地擦药,“但我说了,他们不听。”
      沈恬没着急给答案,去露台取了浴巾和干净的衣服,回来看见夏夏在给哥哥上臂后的伤,谭宗明也刚好回来,手里还端了两杯牛奶,两人对视一眼,他挑挑眉,她放慢脚步,微微弯唇一笑。
      谭宗明将两杯热牛奶分别放在两个孩子面前,“喝完早点睡觉去。”
      “爸,你帮我和阿姨讲,明早我要吃虾肉馄饨。”夏夏站起身,将手里的包装纸丢进垃圾桶,趁小鱼手上忙着,拍他后脑勺一巴掌,一边跑一边回头说:“还有巧克力酸奶!”
      小鱼摸着脑袋“靠”一声,“天天吃甜胖死你!”
      他对巧克力过敏。
      “就喝就喝,气死你。”夏夏冲他吐吐舌头,扭头拐进走廊。
      “别说脏话。”
      小鱼正要追上去,一只大手按在他肩上,冷冽的声音从头顶压下,他到嘴的话咽下去了,改口认错:“我错了。”
      沈恬把东西放到小鱼卧室,回到客厅,坐到谭宗明旁边,与儿子面对面。
      “您两位这是要教育我了吗?”小鱼慵懒倚靠沙发。
      沈恬调侃道:“教育你干嘛?”
      “那是?”
      “回答你刚刚问我的问题。”
      “好。”小鱼端正坐好,双手搭在膝上。
      谭宗明垂下眸子,不说话,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泡起助眠茶。
      沈恬放缓语调,慢慢道:“尼莫,当脏水泼过来时,清者自清是最没用的,别人不会轻易信你,而你也百口莫辨,那就要适当展露自己的脾气,比如当面质问出来,并且不理会、绕开他的话,然后反问他,让他摆证据,让他反驳你的话,让他们明白你不能被肆意造谣,更不要忍在心里。”
      “有时候我真不想搭理他们,压根不是一类人。”小鱼撇嘴。
      “我懂。”
      “所以?”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容易人云亦云,该说的必须说,否则很难不被影响心情。”
      沈恬知道儿子向来心大,换角度说:“你们现在青春期,感情萌动的时期,大家就对这件事格外敏感、好奇,出现这种事很正常,你也回想一下自己的做法,要学会与女同学有边界感的交往,不然女孩也会因为你的举动遭受流言,是不是?”
      小鱼垂头沉默了一会儿,闷声嗯了声。

      谭宗明喝完一杯茶,“你妈妈以前就是不想搭理这样的人,多年后大家的确会觉得自己对她的认知有错误,但这些年她再无所谓也偷偷难过。”
      说完他一只手按在妻子腿上,轻轻捏了捏。
      沈恬回看他,会心一笑,而后低下眸子,眼底有一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
      小鱼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明白了。”
      谭宗明说:
      “嗯,回屋休息吧。”
      沈恬叮嘱道:“洗澡注意别让水碰了伤口。”
      “得令。”
      ……

      也就是谭宗明刚刚忽然想起的事。
      有时他不得不佩服沈恬,不论这两个孩子有任何问题,她总能耐心教育,面对什么难事都是一笑而过,仿佛事事不放心上,其实他知道,她内心有一处最脆弱柔软的地方,也是这些年甚少让她再掉泪的瞬间——被爱的时刻。
      小鱼和夏夏很爱她,年年第一时间给她送上生日、母亲节祝福,什么事都和她讲,三个人像朋友一样。
      从小缺失母爱的她,最懂孩子需要什么。
      这么想着,谭宗明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沈恬,长发垂落在肩头,灯光映得她温婉柔美。

      ……

      这晚回到家里,两人一推门进屋就听见一秒电视机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走进去,果然看见夏夏抱着一摞卷子跑回自己房间,茶几上还堆着来不及收拾的零食包装。
      小鱼倒无所谓,嘴里叼着一根冰棍,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朝厨房努努嘴,“姥爷的快递我给拆好放冰箱了。”
      沈恬问:“姥爷寄什么了?”
      “螃蟹和虾。”
      “明天让阿姨给你做。”
      “别清蒸哈。”小鱼跟在两人后面,说:“我想吃油焖大虾,香辣蟹。”
      沈恬想了想,说:“分开做两种,你爸爸不爱吃油腻的。”
      “咦。”小鱼看两人恩爱的模样,啧两声,“您就记得爸爸了!”
      沈恬闻言回头,长发扬起,梨涡浅笑,眼眸弯得细长似月牙,
      “我爱你爸爸呀。”
      她扭回头的瞬间,谭宗明低下头亲在她额头上,他说:“我也爱你老婆。”

      幸福的瞬间来自长情,是最终回归平淡的温暖,是人生到头,用爱来滋养自己亲手种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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