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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春天返场 ...


  •   这年谭宗明常与朋友道自己老了。
      两个孩子都处于升学关键时刻,他的事业早在几年前就退居了二线,一家人也在小鱼升中学时搬回北京,也是同年沈恬正式进入中央外办,但后来从副厅提正这关键的一年,她犹豫再三,为了家庭拒绝了提拔最快的外派机会,虽没有那么忙碌,出差依旧多,时不时飞往国外,谭宗明便承担下更多的家庭责任。

      好在小鱼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候不掉链子,以市第101名顺利考入清华。
      成绩还没出来他就去学了车,而沈恬也在收到儿子录取通知书那天兑现承诺,帮他装好电竞房,谭宗明则不情愿地送了台自己的车给他。

      一台老款法拉利。
      几乎所有小男孩都梦寐以求有一台跑车,小鱼也如此,哪管新旧,爱不释手的抚摸车,心里乐开花了,不过嘴上依旧犯贱。

      “爸,你这不要的二手车,我帮你开开省得坏了,以后再给我买一台呗。”
      他坐进驾驶座,左看看右摸摸,嘴角抑不住的上扬,“真不错,就是太老了,爸,这是十多年前我妈送你的纪念礼物吗?”
      他看着中控的刻字“ST”明知故问。
      “你敢刮一下就还回来。”谭宗明警告的话显而易见珍稀程度。

      十三年前,恒生医疗的股票大爆,他替沈恬代持的股份拿到比往年翻倍的分红,却不想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是在五一那天突然送了这台车给他。
      她说好久不见你开跑车了,赚钱之余享受一下最后的青春。
      明明那时他已不年轻。
      无疑不是感动的,他抱着她说谢谢老婆,模糊想起他大学时极其热爱这些东西,与徐善同组建俱乐部,每年收购无数台限量超跑,闲暇时参加各种活动,直到毕业回国,车逐渐落灰,他开始忙于工作,几乎不再摸方向盘,醉酒躺在后排夜赏魔都的辉煌,终于忘记刺激与激情的感觉。
      没人关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唯独小姑娘悄悄记得,将他的喜爱在她的心中入木三分。
      谭宗明懒得搭理儿子,把车钥匙扔给他,扭头往楼上走。

      夏夏因为表现乖,被谭宗明奖励了一笔旅游基金。
      暑假开始,两个小孩就忙不迭地收拾行李准备出去玩。
      小鱼高中的篮球队学长在华南理工读书没回来,他干脆顺便在广东玩了一圈,最后去三亚看望姥爷,而夏夏则要去香港找傅念念玩,出发前还特意买了许多礼物。
      儿子成年了,两人都放心,任由他去哪都不管,女儿还小,哪里放心,沈恬有工作抽不出时间陪同,谭宗明直接决定一起前往,顺道找许久未见的傅怀琛叙叙旧。

      尽管如此,沈恬还是反复叮嘱谭宗明带好女儿,别去乱七八糟的场所,听得他一乐,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亲了亲她,
      “我怎么可能还去那些地方。”他说:“你放心好了,我们每天和你打视频。”
      沈恬擦了擦被他弄湿的脸颊,叠着衬衫,仰头看他,“你不是还要视察那边公司的情况,我是怕她耽误你工作,你呢耽误夏夏玩,到时你把她放老傅家吧,起码有阿姨照应。”
      “那倒是。”谭宗明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一会你陪我去商场买点东西去吧。”
      “怎么了?”
      “念念那小丫头要过生日了,我给带个礼物过去。”
      “哦对。”沈恬恍然想起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夏夏帮他们寄快递去香港。她把衬衫放进行李箱,边换衣服边说:“我也买一个。”
      “好。”

      …

      在香港完整陪了女儿三天,这天晚上谭宗明带她去傅怀琛在中西区的公寓玩,吃完饭两个小丫头进了卧室关门聊起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阿姨敲门送水果。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不吃。
      谭宗明与傅怀琛默契相视一笑,有那么一丝无奈与好笑。
      “咱俩喝一杯吧?”傅怀琛举杯。
      “你多久没碰酒了?”谭宗明手指敲了敲覆盖着微微灰尘的杯壁,从柜子上面取下两个新的递给他,“为了念念,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傅怀琛想了想,竟一时记不清多久。
      转开红酒封蜡丢进垃圾桶,他捻过两个新杯子往落地窗前的沙发走去,“我在哪都一样,主要是念念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我打算暂时定居这里了。”
      “你爸妈同意你不回家?”谭宗明有些意外。
      傅怀琛摇头。
      “那你怎么考虑的?”
      “我计划好了,念念要是想在国内读书,这里考学容易,考不上我就给她办,不想的话我就去国外陪读呗,总之她想去哪我就去哪,反正咱们现在都空下来了,也不需要再赚钱了,有的是时间,那我的财产都是她的,起码遗嘱继承中不会有第二个孩子。”傅怀琛坦然地笑着说这些略悲感的话,末了,他眺望着远方,眼中又有了与过去相似一分的淡漠事事感,只不过目光中好像多了故事。
      “有念念在的地方就是家,管它是哪里呢,我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好。”
      谭宗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说:“二胎的事没再催了?”
      “催。”
      “看来傅叔抱孙子的梦要破灭了。”他摇晃酒杯。
      傅怀琛无声扯扯嘴角,
      “我俩现在碰对方一下都做噩梦,怎么的?吃药啊。”
      谭宗明嗤笑了声,“向芷有意在美国置办资产的事你知道?前些天黄千金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之前为我办理业务的中介接了个华人买家的大单,客户是女性很神秘,在圈子里传遍了,好奇之下她就打听了一嘴,对方接受价格在五千万刀以内,要求地理位置在bel最好的社区,姓向,你老婆。”
      “嗯。”
      傅怀琛冷笑一声,“她家的事我懒得管。”
      “她爹还有几年退休?”谭宗明随口问道,“这是打算移居国外?”
      傅怀琛压根记不清,就说大概还有七八年吧。
      “你是一点都不上心啊,别到时候老婆家出事跑路了都不知道。”
      谭宗明开完玩笑,语气严肃了点,“你还是找人注意着点向芷动向,后院起火房子再牢固都会塌。”
      “不用管她。”
      “哦?”
      “就她那点手段还不配做我对手。”傅怀琛垂眸看杯中酒,眼神轻慢。

      先不说婚前财产公证这些东西,向芷这两年做生意赔了不少钱,基本都在刷他卡,每笔消费的明细都有他秘书在盯着,买上百万的包没关系,但只要涉及海外以及敏感事项的,别说千万,一毛他都不会给。
      目前离婚不可能,但她别想管他,他反而随便拿捏整个向家。

      谭宗明解着衬衫领扣倒酒,不再聊这个话题,“听大萧说你最近带裴淙做了个游乐场项目,怎么样?”
      傅怀琛挑着眉说进展很顺利,忽然说对了,“上个月招商部的人和我说仁丰有意向投资,我一直搁置着没回信。”
      谭宗明微微敛眸,“仁丰什么时候做这种项目了?”
      “我也奇怪,况且这游乐园就一酒店的延伸小项目,他能看上?但他助理说是他妻子看好,所以才联系的我们。”
      傅怀琛意味深长地挑动了下眼梢,“你说有趣吗?人不都说他隐婚的原因是不喜欢这个结婚对象吗?看来现在情况与传言不同啊。”

      谭宗明没说话。
      隐约中,他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是项目,而是这个仁丰资本话事人邵综的妻子,但他不好猜。
      毕竟自从谭翊调任湖北后,除了过年回京,一年到头极少和家里联系,除此之外,他上次工作时间回来还是因为外婆去世。荣音也是上了年纪,总埋怨丈夫为何把他放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连面儿都见不到,也不结婚,一度忧心得吃不好睡不好,想找关系把小儿子弄回北京,可她不知道,谭翊一点也不想回来,从得知那个姑娘隐婚后,他就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谭宗明早就知道,谭翊和她之间的输赢早不掌握在他手里,而是取决于她。
      从谭翊第一次求他,到后来的每次都是关于她,他就猜到了两种结局的场面。
      可他拿这个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谭翊的任性不像其他人一样无理取闹,就好像用心在跟你交换条件,只要他可以给的,都可以为之付出,到头来失败,一句怨言也没有,只怪自己不够强。
      只记得那时谭翊即将离京,他们一起喝酒,半斤白酒下肚,他站在阳台上,前方繁华,身后富丽堂皇的包厢里的明亮灯光扑朔迷离,他却清冷的像置身之外,说了这样一句话。
      “哥,我常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总奇怪我也有烦恼,好像所有人都认为有了权力和财富就该知足,可我对这些并没有那么渴望,只是我选择了这条路,而你们让我轻而易举得到一切,所以我不得已为而为之。”他回身望屋内,眼神漆黑暗淡,平静地继续说:“如果有一天,他们明白年轻之时就无法为任何事情惊起心中波澜,像死水一样不会感动、不会难过,就知道有些人活着就好像死了。”
      没有情绪的人,不容易多愁善感,却往往很难为什么事开心,一切事物对他们来说都心如止水,纵然死亡在即,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谭宗明无法形容听到这些话时有多压抑。
      谭翊愈发像曾经的他。
      一言一行面面俱到,甚至有过之无不及,酒桌上从善如流,工作上为人圆滑,性格随机而变,和善且严肃的有度,不给任何人留下口舌之柄,私下也在慢慢边缘化曾经的社交圈,身边人逐渐变成利益共享者。

      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如鲠在喉,有些酸涩,如今再回想起来,连傅怀琛都觉得他有些不对,问他怎么了。
      “有事?”
      谭宗明收了收情绪,淡然饮了口酒,“没。”
      “行了。”傅怀琛拍拍他肩,握酒杯的手指外面,腔调悠然道:“咱都这个年纪了,说得羡煞旁人点那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平常点也算事业有成了,还焦虑什么?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咱该享乐的时候不能因为他们耽误。
      谭宗明笑一笑,“你倒没变。”
      傅怀琛哎呦喂一声,指着眼角的褶子说得了吧,“还没变呢,真老了,我上次去吃饭被一十八出头的姑娘喊叔叔。”
      “要不她是我客户的闺女,我真想cei她一句眼瞎啊,喊你丫的叔呢!”他说来烦躁,一口气干了红酒,对着落地窗抓了下头发,没好气道:“我真不懂现在那些小姑娘什么审美,一个个的都喜欢小白脸,娘炮一样,念念以后敢找那种,我不打断那人腿。”
      谭宗明没由得笑了两声,
      “你少多管闲事,年代不同审美不同。”
      傅怀琛看他,
      “夏夏要找个那种,你不管?”
      “她喜欢就行。”谭宗明摊摊手。
      说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爸爸,你帮我买一张演唱会门票!”只见夏夏捧着平板,光脚跑来,眼镜亮晶晶的泛光。
      谭宗明接过平板扫了眼。
      花里胡哨的界面中有个海报,上面是几个画着堪称妖媚妆容的男人,一眼就让他皱眉,但没说什么,只问多少钱。
      夏夏比了个数。
      谭宗明没立即答应,淡淡说了句,“这么贵?”
      “是两张,我和念念姐一块去看。”夏夏笑脸儿挽住他胳膊,左晃右摇地撒娇,“爸,你从我生活费里分期扣,或者我存的压岁钱?”
      “行吧。”谭宗明假装勉强,转钱的动作却很快,还多汇了一万过去,才挥挥手,“去玩吧,我和你干爹还有事聊。”
      夏夏看着转账哇一声叫出来,满脸惊喜地抬头说谢谢爸爸,然后让他弯腰,毫无征兆亲了口他,一边往卧室跑一边说爱你老爸~
      谭宗明笑着注视女儿背影,如视珍宝。
      傅怀琛看着他一脸慈祥的老父亲模样,不禁往他胸口轻锤了一下,趿拉着皮拖鞋往厨房走,边感慨道:“这几年不见你才是彻底变了啊。”
      “嗯?”
      “软的不像话。”
      “……”谭宗明点烟的动作一顿,掀了掀眼皮,“你也是。”
      傅怀琛闻言哈哈大笑,“谁让咱们都是有闺女的人。”
      微风四起,夜幕低垂,维港的璀璨灯火渐起,两岸高楼倒映在海面上,中心区的夜晚俯视下去车流不息,仿佛一场繁华梦境。

      谭宗明给沈恬打了个报备电话,她让他少喝点,聊了十几分钟才挂。
      傅怀琛关心了几句沈恬工作,“怎么样,今年有希望吗?”
      谭宗明没直接回答,短促一笑,说:“她不放心两个孩子,再说吧。”
      傅怀琛抿抿唇,似乎想到什么,语气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调笑道:“娶贤妻胜万两黄金,女人兼顾家庭和事业本就不容易,你尊重她的选择就好,再高的位置都不如家和万事兴。”
      谭宗明瞧着他说:“真想不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傅怀琛好笑地摆摆手,“咱都多大岁数了,追求那么多干嘛。”
      “我一直这么想的。”
      “我知道。”
      “你又明白了。”
      “当年你决心娶她时我就明白。”
      “是吗?”谭宗明笑着低下头。
      他靠在沙发背上,微眯着眸子倾望雨夜,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同样在喝酒,聊着沉重的话题,不过那时旁边人是萧卷。
      如此想起来,傅怀琛和萧卷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人会爱人但始终不肯不拘泥世俗情爱,而萧卷根本不爱任何人,因此他一直很少和他们聊感情问题,况且男性向来不喜因爱情伤春悲秋,即便聊也是一带而过,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宣之于口,不论工作还是别的一眼便能看懂。可没有爱人能力的人就像冷血动物,以至于现在他与傅怀琛维持最多私下联系。

      …

      陪玩了快一周,谭宗明抽出周一的时间去了趟分公司,正好赶上人事面试董秘。
      听说他来视察但不参与例会,几个副总二话不说推了各部门的小会前来作陪,一路汇报近期情况,总而言之一切平稳运行。
      谭宗明今天穿了身剪裁贴合的西装,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央下电梯,漫不经心地抬起下颌环顾玻璃大厦这一瞬间,无数人倾目注视,一副矜贵上位者姿态,他仿佛在欣赏自己创下的商业帝国。

      正打算离开他就被挽留,“谭总还请留步,陈总上午去了趟银行处理事情,现在正往这赶,让我们先带您去会客室,说好久没见。”
      说说这话的人是其中一个副总。
      谭宗明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没说话,直接随他进了另一部电梯,却按下人事部门所在的楼层。
      其余几人对视了几眼,立马明白他这是要去了解今天的面试情况,当即在手机上发消息通知部门人员调整工作状态。
      一句老板来了,群内接龙似的弹出十几条收到,待电梯门打开,人事总监已经笑脸恭候在外面,抬手向前引路,一边为谭宗明介绍今天的面试进程。

      “早上九点开始,今天一共约了四十八位面试者,截至目前为止,三分之二不符合要求,现在里面还在进行。”他指向面试的会议室方向。

      门口坐了一排年轻人,除了个别,几乎看起来都很紧张,不是在无声背草稿就是端坐着。
      谭宗明眼风扫过去,点点头,抬步上前。
      后面的人立马小碎步跟上前,替他推开会议室大门,口型对里面蹙眉看过来的人说这是老板。
      领意的几个人迅速站起身要问好,却被他抬手示意不用,同时听见他说你们继续。
      谭宗明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紧不慢地拿起一份简历翻开。
      港大本硕经管专业,证类齐全,经验履历丰富,形象也不错,就是在他看到老东家是仁丰时,目光顿了下,缓缓靠后,抬头看向前方的女士,在旁边人提问完做记录的间隙,开口问:“黎小姐,我看你在仁丰既然已经做到了管理层,离职原因是什么?”
      对方看了眼面试者再看他,思考仅一秒的时间就给出一个几乎完美的模版答案,“仁丰很好,但它未来发展的趋势并不适合我,大方向也与我的想法有所相悖,而贵公司……”
      而这话对谭宗明不适用,甚至毫不留情地回道:“公司未来如何发展取決于它当下时代要迎接的风潮,以及决策层的想法,不是你们说了算,如果你追求适合,那你应该去创业。”
      最后他客气地回以微笑。

      面试者倒不退缩,还试图模糊重点,“您说的对,但我相信我的专业能力,以及判断,贵司一定是目前业内优秀人士的最佳选择。”
      这一点在谭宗明看来,像小孩子的幼稚把戏,他也直言了,“那黎小姐知道擅自篡改领导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躲闪了几秒后,口气终于不那么坚定,可思想不变,“那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有问题,我认为我的做法没错。”
      谭宗明笑了笑,不再说话,合上简历放回桌上拿起下一份。
      人事总监眼力劲儿十足,对面试者说抱歉,示意她出去,接着说下一位进来。
      谭宗明亲自面了几位,陈总姗姗来迟,邀他去自己办公室一叙。

      “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陈泽勤俯身给他倒茶,在旁边坐下,憨厚笑道:“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这一早光顾着跑银行的手续去了,实在赶不急,让您等这么久。”
      谭宗明轻轻松松笑道:“你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就顺道过来瞧一眼罢了。”
      陈泽勤是沈恬在索马里时同事陈斌的侄子,那时他大伯对她照顾有佳,后来谭宗明听她说,陈斌侄子毕业回国找不到好工作,他便应允了一个职位,如今陈泽勤凭借自己做到了香港分公司重要部门的副总一位,还是那么矜矜业业,事事亲自把关,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极少愿意在家中接待的拜年者之一。
      陈泽勤笑着说那就行,“刚刚听说您亲自面试了几位,如何?”
      “一般。”谭宗明评论很中肯。
      “自从上一位离职,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陈泽勤无奈地摇摇头,“您别看现在这些小孩学历越来越高,随便来应聘的都是海外名校毕业的,但是真正的有干劲却越来越少,多半都是精英教育下的理想产物。”
      “时代不同导致的。”谭宗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欣赏中西区最繁华地段的街景,“我创业那会儿,吃尽了时代红利,无数赚钱风口摆在面前让我选择,现在呢,不好赚钱,各行各业都在求稳维命,别说他们了,想想打工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现处阶层,你让他们这帮与有钱人接受了同样好教育的人怎么有干劲?”
      陈泽勤听了这番话,深深受用,“是啊,中产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很不错,实则空有繁华,上不去还担忧随时跌下去。”
      “哎对了,今天有个来面试的好像还不错,之前在仁丰做的。”他说:“但我没细了解,不知道具体情况。”
      谭宗明摇头,“不行。”
      陈泽勤问怎么了。
      “履历的确不错,但人不行。”谭宗明早先就听香港这边的人说,有一次仁丰拒绝了个项目,结果被一个人篡改了评估结果,还好及时发现,而那个项目在此之前也找过他这边,的确不错,但是风险过高,回本周期过慢,对于现在这个环境来说,属于完全没必要的投资。
      这个黎檀也因此被仁丰谈了解约,所以说好听是她主动离职,其实是被开除。
      陈泽勤听完,可惜道:“在香港,从仁丰出来的人别说管理人员,就是前台都抢手的不得了,可惜啊。”
      谭宗明兴致寥寥地与他聊了聊公司近况,没一会就被问到沈恬如何。

      “您待我向嫂子问好。”陈泽勤把时刻备在柜子里的礼品拿出来递上前,“这个小礼物,您一定替嫂子收着,自从我来这边工作,两年过年没去您家拜访了,说起来都不好意思。”
      说着他打开盒子。
      谭宗明垂眸看过去,是一套玻璃种的翡翠首饰,背光下依旧干净透明,色泽柔润,结构细腻无任何杂絮,他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心意领了,你了解她,我不会收的。”他合上盖推回去。
      “那就当我送给夏夏了。”陈泽勤表情真挚,没有半点谄媚姿态,“留着给小姑娘长大了戴,真不贵,这是我去缅甸时收的。”
      谭宗明不好再推辞,点了点头,“我代她谢谢你。”
      陈泽勤笑逐颜开,脸上的笑纹让他看起来温柔又慈爱,念叨了几句夏夏,一边把礼物装好,倒好热茶,和谭宗明闲聊起家常。

      这天他们在办公室聊至太阳落山。
      谭宗明接到沈恬的视频电话,没有避开陈泽勤直接开了免提接起来。
      “在哪玩呢?”
      “我在公司。
      沈恬啊了声,“你在工作啊,那你一会儿忙完了再打给我吧。”
      谭宗明说不忙,“在小陈办公室喝茶呢。”
      沈恬想了想问:“陈泽勤?”
      “对。”
      “这么巧,我今天下班刚好碰到陈老师,还聊了会儿天呢。”她莞尔一笑,
      “他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陈泽勤抢话道:“嫂子好!”
      谭宗明闻言笑了笑,镜头一挪,让两人在视频里打了个招呼。

      两人说了几句,陈泽勤心知不好打扰他们夫妻,便用出去拿个东西的借口,留下单独的空间给谭宗明。
      “夏夏和念念在一起呢?”
      “嗯,今天老傅带俩人去迪士尼了,估计这会儿吃饭去了。”谭宗明说:“这丫头玩嗨了,说咱家房子高人家太远了不想回去,老傅也是惯,收拾了个客房给她住,天天领着出去吃喝玩乐,肉眼可见胖了一圈,我说话也不听了。”
      “呦是吗。”沈恬向来耐心足,性子慢,听到这些依旧乐呵呵的,
      “难得暑假,以后上了初中就没这么快乐了,你让她好好玩玩也没什么。”
      “我知道。”
      “嗯哼。”
      “你在干嘛呢老婆?”
      “想今晚吃什么。”她绑好头发,打开冰箱,把镜头反转过去,“你们不在家我就让阿姨休假了,一个人吃饭好难选择啊。”
      谭宗明看了眼有些空的冰箱,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我叫餐厅给你送吃的。”
      “不要。”沈恬喊停,从里面拿出一盒酸奶,一盒水果,解释道:“是真不太饿,最近换季,没什么胃口。”
      谭宗明小孩子似的喊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我只要不在,你从来不吃热的饭,不是沙拉就是吃点水果糊弄过去。”
      被戳穿的沈恬默不作声。
      谭宗明不厌其烦地唠叨,语气颇像老沈,“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刚认识你那会不爱吃早饭,现在开始不爱吃晚饭,你就不怕瘦成纸片人?风一吹就倒了。”
      “好好好。”沈恬敷衍完,把手机往旁边一放,镜头朝天花板。
      “又这样。”
      “嗯?”
      “……”他不说话。
      “哎哟,委屈了?”她探头进镜头里眨眨眼,细腻的皮肤笑起来不见一丝皱纹,笑容柔软又可爱,
      “我洗个水果,你乖。”
      谭宗明不悦道:“咱俩多久没见了?”
      “一周啊。”
      “那你不好好看看我?”
      “……”沈恬扑哧一声笑出来,无奈只是把手机立在后面柜子上,找了个能看见她全身的角度。
      谭宗明勉强满意了,让她去洗吧。
      视频画面里她穿件宽松的短袖短裤,背影纤瘦,天边的夕阳光从厨房洗水台前的玻璃窗打进来,显得她格外柔,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把洗好的水果摆在盘子里,挑了颗梅子咬在嘴里,下一秒她嘶一声,吐在手心丟进垃圾桶,说好酸。
      他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不觉笑起来,“别吃了老婆,现在还不是季节。”
      “那我做成青梅酒怎么样?”她兴致勃勃提议。
      〝好啊,你做过吗?”
      “没。”
      “现学啊?”谭宗明好笑。
      “对!”说着她就把所有梅子都挑出来放在一旁,跑过去拿起手机搜教程,脸露一半给他,嘴上念念有词每个步骤,然后当即決定一会出门去买玻璃罐。
      “回头我尝尝。”谭宗明很捧场。
      “那我出门吧,顺便把上次你拍卖会买的罐子拿给你爸。”她一边说那晚上在后海吃好了。
      谭宗明当然随她。
      顾全大局这一点上,沈恬比他做得好,总在他出差时替他回家看看,逢年过节也总第一个给长辈们送上祝福,礼物也要精心挑选很久,于是家里的氛围被她缓和的极好,完全没有以前冰冷冷的感觉。

      陈泽勤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谭宗明站在窗边吸着烟,举着手机在笑,天边霞光勾勒他的身形,如落日油画中的景象,在这忙碌繁华的香港中西区,那般突出,美好柔和。
      他听说过这人极其爱护妻子,却不知在爱人面前的谭宗明是这样,与万千普通人溺在爱海中一样,没有棱角,不再冷漠。
      连回头对他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原来被爱都一样。
      整个香港都起风了,树枝摇摆,海浪翻涌,光明明晃晃,他隐约看见天地间风吹过的地方,万物生灵,如同春天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春天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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