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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术叫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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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屿一中依山而建,教学楼也分了等级。高二年级在“揽月楼”,依着半山腰,风景独好却也意味着爬坡上坎是日常。
而高三的“摘星楼”,则矗立在山顶,寓意着攀登巅峰,也意味着绝对的安静和与世隔绝——至少对高二的学生来说是这样。
两栋楼之间隔着长长的石阶和一个小广场,课间十分钟,光跑个来回都够呛。
纪卿卿的“猛攻消失术”第一招,效果未知,但执行过程堪称惊心动魄。
那颗被萧驰精准投入垃圾桶的“心”,像块石头沉在她心底,让她连着几天都心神不宁,连课间去小卖部买最爱的草莓牛奶都提不起劲。
“卿卿,你这几天怎么蔫蔫的?”谭敏静吸着冰可乐,狐疑地打量她,“该不会真被那道数学题折磨的吧,还是……思春了?”
纪卿卿白了她一眼,咬着吸管含糊道:“思什么春,我在思考人生重大课题。”
比如,如何突破年级壁垒,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再次精准投放到目标人物面前,并且保证能成功“消失”。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快。
学校一年一度的“青屿杯”篮球联赛开打。
高三(1)班作为理科实验班兼种子队,首场比赛就吸引了大量目光。
比赛安排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活动课,地点是山顶摘星楼旁的室内篮球馆,这对高二学生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活动课相对自由,不用被圈在揽月楼。
“走不走?看萧驰哥打球去。”谭敏静兴奋地拉着纪卿卿,“听说他打球超帅哎,平时想看一眼都难,今天光明正大。”
纪卿卿心念电转。
篮球馆,人山人海,噪音巨大,简直是“猛攻消失术”第二招的完美掩护!
她压下心头的雀跃,故作淡定地点头:“行啊,正好活动活动。”
两人爬上山顶时,篮球馆里已是人声鼎沸。高二学生占了观赛区大半壁江山,女生居多,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荷尔蒙和淡淡的汗味。高三(1)班的队员正在场上热身。萧驰穿着一身黑色的球衣,号码是醒目的“7”。
他正做着拉伸,动作流畅舒展,肩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充满力量感。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板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只在和袁浩然传球配合时,会简短地说一两句,嘴角的弧度几近于无。
但当他运球突破,或者高高跃起争抢篮板时,那股子专注和爆发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点燃全场。
纪卿卿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拉着谭敏静挤到一个视野尚可的角落,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那个黑色的7号身影。每一次突破、传球、甚至只是擦汗的小动作,都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高三(1)班实力强劲,但对手也很顽强。比分咬得很紧。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比赛进入最后两分钟,双方战平。
关键时刻,球传到了萧驰手中。他站在三分线外一步,面前是对方严防死守的高大中锋。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纪卿卿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只见萧驰眼神锐利如鹰隼,一个极其逼真的假动作虚晃,骗得防守者重心偏移的瞬间,他身形猛地拔起,手腕一抖,篮球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朝着篮筐飞去。
“唰!”
空心入网,三分有效!
“哇——!!!”
死寂被瞬间点燃,巨大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几乎要掀翻篮球馆的屋顶。高三(1)班的学生激动地跳了起来,高二这边也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达到最高潮的那一刻,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投进关键球、正被队友激动地拍打着肩膀的7号身上时——
纪卿卿猛地深吸一口气,心脏几乎要冲破喉咙,就是现在!
她猛地踮起脚尖,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身力气,用她能发出的最响亮、最清晰、甚至带着点破音的声音,朝着场中那个黑色身影的方向,石破天惊地吼了一句:
“萧驰——!太帅了——!!!老公——!!!”
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和孤注一掷的狂热,清晰地炸响在篮球馆的上空,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周围的欢呼。
离她最近的谭敏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可乐差点脱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场上,正在和队友击掌的萧驰,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琥珀色的瞳孔锐利地扫向观众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冰冷的审视,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掠过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
纪卿卿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过自己所在的区域。
几乎是吼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纪卿卿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像被按下了弹射开关的火箭,“嗖”地一下原地蹲了下去。
同时,双手飞快地拉起连帽衫宽大的帽子,用力往头上一兜,宽大的帽檐瞬间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
“掩护啊。”她压低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几乎是命令式地对旁边还在石化状态的谭敏静吼道。
谭敏静被她这行云流水的“消失”动作惊呆了,但身体本能地服从了指令。她迅速侧身一步,用自己微胖的身体挡在蹲着缩成一团的纪卿卿前面,同时嘴里配合地大声嚷嚷着:“哇!太牛了!赢了赢了!”试图用更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声音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掩护这团可疑的“蘑菇”。
纪卿卿的心跳声在帽子的包裹下震耳欲聋。她蜷缩着,像一只受惊的鸵鸟,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兴奋的推挤,能听到震天的欢呼,能想象到萧驰那道冰冷探寻的目光可能还在扫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起来,快,趁乱走。”谭敏静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点紧张和兴奋。
纪卿卿毫不犹豫,借着谭敏静的遮挡,像条滑溜的泥鳅,低着头,弓着腰,逆着兴奋涌向场边庆祝的人群,快速而隐蔽地朝着场馆侧门移动。
她的动作迅捷无声,目标明确,充分利用了人群的混乱和自身被帽衫包裹的伪装。
就在她即将摸到侧门冰冷的把手时,她鬼使神差地,极其小心地,微微侧头,从帽檐的缝隙里,飞快地朝场中央瞥了一眼。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喧嚣的声浪,她看到了萧驰。
他正被兴奋的队友簇拥着,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嘴角似乎比平时放松了一点点。
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队友身上,也没有看向疯狂欢呼的观众席前排,而是……微微抬着头,带着一丝明显的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烦躁,正锐利地扫视着观众席中后部——正是刚才声音爆发的区域,也是纪卿卿“消失”前所在的位置。
他的视线像无形的雷达,冰冷地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似乎在搜寻着什么。那眼神里没有笑意,只有被打扰后的不悦和一种“到底是谁在鬼叫”的探究。
纪卿卿心头猛地一紧,像被冰锥刺了一下。她飞快地扭回头,不敢再看,一把推开侧门,拉着同样紧张兮兮的谭敏静,像两道逃逸的影子,迅速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
“呼……呼……”跑出篮球馆好一段距离,直到确认完全脱离了那喧嚣的中心和可能的视线范围,两人才扶着墙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谭敏静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我的妈呀,纪卿卿你疯了吗?‘老公’?你叫得那么大声,整个馆都听见了,你没看见萧驰学长那眼神,吓死我了,我去,跟要杀人似的。”
纪卿卿扯下帽子,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因为奔跑和刚才的惊险刺激而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大口呼吸着山顶微凉的空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刚才萧驰那冰冷探寻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效果……效果达到了就行。”纪卿卿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还有点抖,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复杂情绪,“就是要让他听见,让他知道有人喊了,但又不知道是谁,让他找去。”
“你真是……”谭敏静看着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胆大包天,还有病。”
纪卿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带着点狡黠和得意,拍了拍谭敏静的肩膀:“战术,都是战术,谢了姐妹,掩护打得真漂亮,三瓶草莓牛奶,管够!”
篮球馆内,欢呼的浪潮还在持续。
袁浩然兴奋地搂着萧驰的肩膀:“驰哥,绝杀!太帅了!听见没?刚才有妹子喊你老公,声音贼亮!哪个班的?快看看还在不在?”
萧驰不动声色地拂开袁浩然的手,脸上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他拿起场边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动作利落。
“听见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平淡,听不出喜怒。
“然后呢?没看清是谁?”袁浩然八卦地追问。
萧驰的目光再次投向观众席那片区域,那里人头攒动,兴奋的脸庞挤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
刚才那声音爆发时,他确实看了过去,只看到一片混乱和晃动的人影,以及……似乎有一团迅速蹲下消失的阴影?太快了,快得像错觉。
他微微眯起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被愚弄般的不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真实地打破了那份漠然。
“没看清。”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天气,“吵死了。”他随手把毛巾搭在肩上,转身走向更衣室的方向,背影挺拔孤直,将身后所有的喧嚣和探究的目光都隔绝开来。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角度,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刚才那瞬间的嘈杂和那声突兀的、带着点疯狂热度的呼喊。
“纪卿卿……”这个名字再次无声地划过他的唇齿间。
是巧合?还是……又是她?
山顶的风吹过,带着秋日的凉意。摘星楼通往揽月楼的石阶上,纪卿卿正拉着谭敏静一溜小跑地下山,校服衣摆被风吹得鼓起。
她不知道萧驰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她的第二招“猛攻”,裹挟着全场最狂热的声浪,已经狠狠地、精准地砸进了那片名为“萧驰”的深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