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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珠世 ...


  •   十年的光阴在风啸中悄然滑过。他们走过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踏过黄沙漫天的戈壁荒原,看过雪覆千峰的北国风光。

      二十岁的童磨,身姿挺拔如松,束在脑后的雪白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的侧脸线条清俊,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流转着七彩的光晕,看矢凛奈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依赖和亲近。

      而矢凛奈,仿佛被时光遗忘在了初见的那一刻。她的脸庞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越发沉静,偶尔泛起涟漪,也是因为童磨的某个举动,或是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唯有她偶尔抚过腰间剑柄的指尖,那层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比十年前又厚了几分,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这些年,童磨从矢凛奈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关于她的秘密。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种叫做“鬼”的可怕生物,它们以人血为食,畏惧阳光,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和自愈能力。他也知道,矢凛奈曾经的使命,就是斩杀这些恶鬼。

      每当听到这些,童磨都会忍不住想象那些画面。想象矢凛奈挥剑的样子,剑光划破黑暗,与那些形态可怖的恶鬼厮杀;想象她或许也曾受伤,也曾在绝境中挣扎;想象她身边曾有过一群同样怀揣着信念的同伴,他们一起在血与火中前行。

      他不敢细想,那些画面太过沉重,让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发紧。他只能更紧地跟在她身后,努力学习她教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永远被她保护。

      这日,他们在一处山脚下的小镇歇脚。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两人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童磨喝了口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那现在还有鬼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虽然知道矢凛奈说过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那些可怕的生物会不会突然再次出现。

      矢凛奈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她抬眼望向远处的群山,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林,落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有。”

      童磨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眼神里带上了警惕。

      矢凛奈转过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像是在安抚:“但是她不伤人。”

      童磨有些疑惑。

      矢凛奈的语气柔和了些:“她和那些害人的恶鬼不一样,她一直在寻找变回人的方法,已经找了很久很久了。”

      童磨眨了眨眼,七彩的眸子里满是好奇:“变成人?鬼也可以变成人吗?”

      “不知道。”矢凛奈摇了摇头,“但她一直在努力。”她想起了珠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疲惫的眼睛,“或许有一天,她能成功。”

      童磨沉默了,他从矢凛奈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尊重,便也觉得,那个叫珠世的鬼,肯定是善良的存在。

      这些年,童磨话渐渐多了起来,却总在矢凛奈面前带着种不自觉的依赖。

      他会在她练剑时默默递上水囊,会在她追查线索时细心记下沿途标记,会在篝火旁看着她的侧脸出神,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依恋,还有些莫名悸动的情愫,他将她视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支撑他走过漫长旅途的全部意义。

      这夜,他们在山中猎户家借宿,帮着猎户处理了伤人的熊罴。

      晚饭后收拾杂物,童磨转身时不慎撞翻了木架,矢凛奈伸手去扶,两人肢体相触的瞬间,童磨的手臂僵硬了一瞬,耳尖悄然泛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矢凛奈收回手,看着他略显慌乱的模样,心中忽然明了。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她不是未曾察觉他的变化,只是不愿点破这份掺杂着依赖的懵懂。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沉默的侧脸。矢凛奈先开了口,声音平静温和:“童磨,你长大了。”

      童磨猛地抬头,七彩的瞳眸里闪过一丝紧张。

      “你对我的感情,我大概能明白。”矢凛奈看着跳动的火焰,语气坦诚,“但你要知道,你把我当成了港湾,是因为我带你走出了那个牢笼,给了你从未有过的关怀。这不是爱情,只是长久以来的依赖和习惯。”

      童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确实不懂,他对人类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全是痛苦挣扎到矢凛奈对他的影响,慢慢能理解人类的喜怒哀乐,但对矢凛奈的感情……他始终不知道是什么。

      矢凛奈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炼狱杏寿郎,那个总是像太阳一样炽热明亮的男人。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带着些许遥远的怀念:“我到过一个人,是个很温暖的人,像火焰一样,永远燃烧着自己,照亮别人。”

      她很少提起过去,童磨听得格外认真。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会为他的笑容而开心,为他的危险而担忧,会想和他一起看遍世间风景,会希望时间停留在相处的每一刻。”矢凛奈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回忆,“那才是男女之情,是两颗心相互吸引,是想要并肩同行、共担风雨的冲动。它很美好,也很纯粹。”

      她看向童磨,眼神里带着期许:“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让你心跳不止、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了。”

      童磨怔怔地听着,心里那团模糊的情愫似乎清晰了些。他看着矢凛奈,这个陪他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她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喜欢或依赖,更像是……家人。一种比爱情更安稳、更深厚的牵绊。

      他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迷茫散去不少:“我好像……有点懂了。”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显崎岖,夜露打湿了石阶,踩上去滑腻腻的,得格外小心。月色如水银般倾泻下来,漫过蜿蜒的山路,将两旁的树木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生灵,沉默地注视着行人。

      童磨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在他脚边铺开一小片光亮。他步伐稳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矢凛奈,确认她没有被石子绊倒。二十岁的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夜行,十年的风霜让他褪去了所有稚气,唯有那双七彩的瞳眸,在夜色里依旧流转着温润的光。

      矢凛奈跟在后面,玄色的衣袍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被月光照亮的侧脸,显出几分清冷。她的呼吸平稳,脚步轻得像猫,即便在这样难走的山路上,也未见丝毫踉跄。

      转过一道陡峭的山弯,眼前忽然亮起来。不是月光的清辉,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的暖光,从山脚下一片低矮的屋舍里透出来。

      两人都顿了顿,童磨举高灯笼,借着光看清了那间屋子的模样——不过是两间相连的平房,白墙黑瓦,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书三个清隽的字:珠世堂。

      “珠世。”矢凛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停下脚步,望着那盏灯火,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

      自从无惨死后,他们应该有近百年没见了。

      话音刚落,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素雅和服的女子站在门口,鬓边簪着一朵淡紫色的桔梗花,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正是珠世。

      她看到山路上的两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漾起温和的笑意,微微欠身:“许久不见,矢凛小姐。”目光转而落在童磨身上,见他身姿挺拔,便又礼貌地颔首,“这位是?”

      童磨收起灯笼,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我叫童磨。”

      他能感觉到这位女子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温和中带着沉静,让人莫名安心。

      矢凛奈走上前,对珠世解释:“他是我带在身边的孩子,这些年一直结伴同行。”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今晚下山晚了,正愁没处落脚。”

      珠世笑着侧身让开门口的路:“我这药铺虽小,后院却有好几间空房,你们不嫌弃的话,就住下吧。夜里山风凉,进来暖暖身子。”

      两人跟着珠世走进药铺。

      屋里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标签上写着各种草药的名字。柜台后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却把整个屋子照得格外温馨。

      珠世引着他们穿过前堂,推开一扇月亮门,来到后院。

      后院比想象中雅致,铺着青石板,角落里搭着一个小小的竹棚,下面晾着不少草药,风一吹,便有细碎的叶子簌簌落下。

      “你们先歇息片刻,我去烧些热水。”珠世笑着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童磨打量着四周,轻声对矢凛奈说:“珠世小姐,看着很亲切。”

      矢凛奈“嗯”了一声:“她是很好的人。”

      不多时,珠世端着茶盘过来,给两人各递了一杯热茶。茶水里飘着几粒枸杞,喝下去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三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茶盏上,泛着细碎的光。

      闲聊间,珠世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每日采药、制药、看诊,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只是说到深处,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说起来,已经百年了啊……我还是没能研制出能让鬼变回人的药。”

      “百年?”童磨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珠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珠世小姐……您就是那个还存在的鬼吗!”

      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位温婉如江南女子的人,竟是活了百年的鬼。

      一时之间,惊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他心里交织着。

      珠世看着他直白的反应,非但不介意,反而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想到矢凛小姐连这些也和你说了呢。”她的语气坦然,没有丝毫遮掩,“我确实是鬼,不过你别怕,我早已不食人血了。”

      童磨脸颊微微一热,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失礼,连忙摆手:“我不是怕……只是有些惊讶。”他顿了顿,好奇心压过了所有情绪,忍不住追问,“那您……百年前就是鬼了吗?变成鬼是什么感觉?您说的‘变回人’,是指像普通人一样会生老病死吗?”

      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语速又快,那双七彩的瞳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矢凛奈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断。

      珠世耐心地一一解答:“我变成鬼的感觉……像是被剥夺了所有温度,心里只剩下空洞和对血的渴望,很痛苦。”她的声音轻了些,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至于变回人,是我的心愿。我想重新拥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想再次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温度,哪怕会生病,会衰老,会死亡,也比永远困在暗夜里好。”

      “那研制药物很难吗?”他又问。

      “很难。”珠世轻轻摇头,“鬼的体质特殊,是被强行扭曲的生命形态,要逆转这种形态,比登天还难。我试过无数种草药,搭配过无数种配方,都没能成功。”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藏着不肯放弃的韧劲,“但我不会停下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矢凛奈看着珠世眼底那抹不灭的执着,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的血液或许能帮上忙,或许你可以研究看看。”

      珠世的心跳快了几分,她攥紧了手心,却又很快冷静下来,顾虑道:“这太危险了。强行抽取血液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而且……若是控制不好,说不定会伤到你。”

      “无妨。”矢凛奈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能帮上忙就好。”

      珠世看着矢凛奈沉静的侧脸,你犹豫了很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感激:“若是如此……那就多谢你了,矢凛小姐。”

      夜渐渐深了,山风带着凉意吹过,珠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准备取血的器具。”

      两人谢过珠世,各自回了厢房。药铺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院子里那盏长明灯,在夜色里静静燃烧。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温润。

      矢凛奈时常外出,童磨则留了下来,跟着珠世打理药铺。他学得很快,不过几日,便认得出院子里大半的草药。

      珠世会耐心地教他辨认:“这是当归,补血活血最是温和;那是黄连,味苦性寒,能清热解毒……”她的声音轻柔,讲起每种草药的习性时,眼神里都泛着淡淡的暖意。

      闲暇时,珠世会坐在廊下,给童磨讲些百年间的故事。讲她年轻时见过的繁华市集,讲战火纷飞的年月里人们的挣扎,讲那些如星辰般短暂却明亮的相遇。

      童磨总是安静地听着,七彩的瞳眸里映着珠世温和的侧脸。

      珠世的温柔与矢凛奈不同,她会注意到童磨喝水时烫得皱眉,默默递过一块凉帕;会在他整理草药时不小心被叶片割伤手指,立刻拿出药膏细细涂抹。

      这天傍晚,矢凛奈外出尚未归来,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渐渐隐去。

      珠世看着药柜里空了的几个陶罐,对童磨说:“有几味草药须得夜间采摘才有效力,我得去后山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童磨立刻站起身,拿起墙角的灯笼,“夜里山路不好走,我陪你更稳妥些。”

      珠世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笑了笑:“也好,有你在,我能安心些。”

      两人提着灯笼走进后山。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崎岖的山路上,脚下的石子时不时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童磨走在前面,用灯笼照亮前路,时不时回头提醒珠世:“这里有块松动的石头,小心些。”

      珠世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孩子虽有着异于常人的容貌,心性却纯粹得像山间的清泉,难怪矢凛奈会如此看重他。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陡坡下,准备采摘岩壁上那几株泛着银光的“月见草”时,一阵腥风毫无预兆地袭来。那风里带着浓重的兽膻味,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连灯笼里的火光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好!”珠世脸色骤变,常年与山林打交道的经验让她瞬间警觉。

      话音未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密林深处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只见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熊从树后窜出,它足有两人高,浑身覆盖着油亮的黑毛,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骇人,显然是被什么激怒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四肢着地,朝着他们猛冲过来!

      “小心!”珠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凝聚起淡淡的血色光晕。

      可就在这时,童磨猛地向前一步,将珠世牢牢护在身后。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笼,单薄的身影在庞大的黑熊面前,竟显得异常坚定。

      “童磨!”珠世心头一紧,想把他拉回来,却已来不及。

      黑熊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拍在了童磨的背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童磨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猛地从嘴角喷出,溅落在身前的土地上。他手里的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光在翻滚中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珠世快速用血鬼术将黑熊杀死。

      童磨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珠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在迅速黯淡下去。

      “童磨!”珠世冲上前,跪在他身边,颤抖着伸手探向他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变冷。

      珠世的眼中闪过痛苦的挣扎。她知道,以人类的医术,此刻已无力回天。可她是鬼,她有能救他的方法——用她的血,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存在。

      可是……变成鬼,就要永远失去阳光,永远承受对人血的渴望,永远困在不死的孤寂里。这真的是救他吗?还是把他拖入另一个深渊?

      看着童磨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散去,珠世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她想起了他听故事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了他笨拙地学着包扎伤口的样子,想起了他看向自己时,那双七彩瞳眸里纯粹的信任。

      不能让他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珠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低下头,轻轻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出的、带着奇异光泽的血液,小心翼翼地渡入童磨的口中。

      血液入口的瞬间,童磨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微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泛起一层诡异的光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伴随着熟悉的气息。

      矢凛奈循着他们的足迹赶来了,她看到地上熄灭的灯笼,心头一沉,加快脚步,终于在转过弯时,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珠世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还残留着未褪尽的血色。而童磨躺在她身边,双目紧闭,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一种非人的、莹润的光泽。

      矢凛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那是属于鬼的气息。

      “珠世……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步步走上前。

      珠世抬起头,眼中满是歉疚和无奈,声音沙哑:“他快不行了,我只能……只能这样做。”

      矢凛奈走到童磨身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皮肤冰冷,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奇异的热度。她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属于鬼的力量,正在他的身体里苏醒。

      最终,矢凛奈只是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夜风吹过山林,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就在这时,童磨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流转着七彩光晕的瞳眸,此刻依旧绚烂,却在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人类的猩红。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夜空,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中全然的陌生与困惑。

      世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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