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童磨 ...
-
连日的阴雨刚过,空气里还浸着湿漉漉的潮气。
矢凛奈本是为了吃一家很好吃的天妇罗来到这座小镇,却没料想正赶上所谓的“极乐集会”。一群穿着灰布褂子的教徒举着幡旗,沿街宣传着“万事极乐教”的神恩,见人就往集会的场地拉,她躲闪不及,竟被裹挟在人流里,推搡着挤进了那座临时搭建的神社。
神社里烟雾缭绕,一股劣质香料的气味呛得人不适。正中的高台上设着贡台,铺着刺眼的明黄色绸缎,一个孩子就坐在那绸缎中央。
矢凛奈的目光在那孩子身上顿了顿。
他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一头雪白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最惹眼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瞳眸竟像是揉碎了彩虹,流转着七彩的光晕,此刻却半眯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神之子!”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站在贡台边的男人,穿着华贵的丝绸衣袍,脸上堆着夸张的虔诚,“天生异相,白发彩瞳,乃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
他身边的女人也跟着附和,声音温柔却带着刻意的煽动:“只要向神之子倾诉你们的痛苦,他就能为你们驱散阴霾,带来极乐!”
这对男女便是童磨的父母。他们口中的“神之子”,不过是个被当作道具的孩子。
教徒们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跪在贡台前,开始七嘴八舌地诉说。
“神之子,我丈夫赌输了钱,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救救我吧!”
“我的孩子生了重病,药石罔效,求您发发慈悲!”
“老板克扣工钱,我一家人该怎么活啊……”
负面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抱怨、哭诉、诅咒,混杂着香料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每个人都把眼前这个幼小的孩子当成了宣泄口,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却没人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小手,悄悄攥成了拳。
他被要求倾听,被要求“赐福”,被要求永远保持那副无悲无喜的“神相”。
没有人问他饿不饿,冷不冷,没有人在他困倦时让他去休息,甚至没有人用对待一个孩子的眼神看过他。他只是个披着“神之子”外衣的木偶,被父母操纵着,为这个所谓的教派招揽信徒,敛取钱财。
矢凛奈站在人群后,看着那孩子七彩的瞳眸里映出底下一张张扭曲的脸,看着他明明已经坐得腰酸背痛,却还要强撑着挺直脊背。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比那劣质香料的气味更让她不适。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矢凛奈从人群中走出来,玄色的衣摆在烟雾中轻轻晃动,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只是个孩子。”她看着贡台上的男女,语气没有起伏,“你们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用他的异相招摇撞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极乐’?”
童磨的父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男人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亵渎神之子!教徒们,把她赶出去!”
“就是!不懂神恩的外乡人!”
“快滚出去,别玷污了这里的神圣!”
教徒们被煽动起来,脸上露出鄙夷和愤怒的神色,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她扔来。矢凛奈侧身避开,目光却没有离开贡台上的童磨。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
在那片七彩的瞳眸深处,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麻木无觉的时候,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一闪而过。不是神性的悲悯,也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一种……被困住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对这一切的厌倦。
就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火星。
矢凛奈忽然迈开脚步,无视周围的推搡和怒骂,径直走上贡台的台阶。她在童磨面前站定,这个角度,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那丝情绪。
她微微弯下腰,伸出手。她的手很干净,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却异常稳定。
“愿意跟我走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离开这里,不用再听这些抱怨,不用再装作神之子。”
童磨的睫毛颤了颤。他看着矢凛奈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台下暴怒的父母,看了看那些面目模糊的教徒。七彩的瞳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走?去哪里?离开这个他从出生起就被囚禁的地方吗?可是,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他的小手在膝上动了动,白皙的手指蜷缩着,又松开。父母的呵斥声越来越近,教徒们的怒骂也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耳朵里。
他再次看向矢凛奈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平静,没有期待,没有逼迫。
“没关系,你可以自己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浸在粘稠的糖浆里,缓慢而沉重。童磨的父母已经冲到了台阶边,男人的手几乎要触碰到矢凛奈的衣角,女人尖利的嗓音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贡台上的孩子:“神之子!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她是来毁掉你的!”
台下的教徒也骚动起来,有人往前挤了挤,眼神里带着被煽动起的狂热,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扑上来将这个“亵渎神明”的女人撕碎。劣质香料的气味混合着汗水的酸腐,在空气里翻腾,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童磨抬起了手。
那只手小小的,指尖因为常年待在阴凉的贡台上而透着一股冰凉,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孩子气的圆润。他的动作很慢,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仿佛每动一下都在与某种无形的枷锁抗争。手指先是微微蜷缩,像是在积蓄勇气,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最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轻轻放进了矢凛奈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传来,矢凛奈却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将那只小手牢牢裹住,掌心常年握剑积蓄的温度,像一捧温暖的炭火,一点点渗透过去,熨帖着那片冰凉。她没有回头看暴怒的父母,也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只是拉着童磨,转身就往台下走。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男人气急败坏地嘶吼,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她要把神之子带走!不能让她走!”
女人也跟着尖叫:“抓住她!抓住那个疯女人!”
几个站在最前面的教徒立刻反应过来,他们面色狰狞,嘴里嚷嚷着“亵渎神恩者该死”,张开手臂就朝矢凛奈和童磨扑了过来。他们的动作粗鲁而急切,像是要将这两个“叛徒”当场摁倒在地。
童磨下意识地往矢凛奈身后缩了缩,白色的头发蹭过她的衣袖,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矢凛奈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下一秒,只听“噌”的一声轻响,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是刀鞘摩擦的声音,尖锐而利落。
众人甚至没能看清矢凛奈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寒光闪过,随即就看到最前面那个冲得最猛的教徒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狂热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眼睛却瞪得滚圆,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抽气声。
一把狭长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此刻正稳稳地架在他的脖子上。刀刃薄而锋利,反射着神社里昏暗的光线,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刀刃缓缓渗出,很快连成一片,温热的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浸湿了他灰布褂子的领口,带来一股浓重的腥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所有的嘶吼、怒骂、骚动,都戛然而止。那些原本要冲上来的教徒,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惊愕和恐惧取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刀,以及那道缓缓流淌的血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矢凛奈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依旧是那般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像冰锥一样扎进每个人的心里:“再往前,就不是脖子了。”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人群,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却比任何凶狠的威胁都更让人胆寒。那目光里藏着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漠然,仿佛眼前这些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与路边的石子无异。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们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刚才那拔刀的速度,那精准的控制,分明是常年与刀为伴的高手。脖子上的伤,显然是留了手的,若是真的动了杀心……
没人再敢上前。
连童磨的父母也僵在了原地,男人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女人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他们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看着那个玄色身影护着白色头发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招惹的,或许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疯女人。
矢凛奈没有再看他们,她轻轻收回刀,动作依旧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短刀已经归鞘。那个被架刀的教徒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
她重新握紧童磨的手,这一次,孩子的手似乎不再像刚才那般冰凉。两人一步步走下台阶,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没有人再敢阻拦,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牵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慢慢走出神社的大门。
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口,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众人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却依旧没人敢出声。只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在烟雾缭绕的神社里弥漫着,提醒着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
走出神社的那一刻,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童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七彩的瞳眸在阳光下流转着更绚烂的光。
矢凛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座被烟雾和喧嚣笼罩的神社,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牵着的小手。
“走吧。”她说。
这一次,童磨没有犹豫。他抬起头,看着矢凛奈的背影,小步跟了上去。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玄色,一个白色,慢慢消失在小镇的巷口。身后的喧嚣和怒骂,渐渐被风吹散,变得越来越远了。
离开神社,巷子里的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吹散了童磨身上沾染的劣质香料味。他被矢凛奈牵着,小步跟在后面,雪白的头发垂在脸颊边,遮住了大半张脸。
矢凛奈没有立刻问他什么,只是沉默地往前走。小镇的路是青石板铺就的,雨后有些湿滑,她特意放慢了脚步,感觉到掌心那只小手偶尔会因为路面不平而微微收紧。
走到镇子边缘,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前,矢凛奈停了脚步,回头看他:“先在这里住下。”
童磨抬起头,七彩的瞳眸里还带着点茫然,像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神社”。他没说话,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被矢凛奈牵着走进了客栈。
开了两间相邻的房,矢凛奈把童磨领到其中一间。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窗外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先喝点水,我去叫些吃的。”
童磨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微微缩了一下。他看着矢凛奈转身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刚刚被她握住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很快,矢凛奈端着食物回来,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碟小菜。她把碗放在桌上:“吃吧,看你好像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
童磨确实饿了。在神社里,他每天只能得到很少的食物,父母说“神之子不需要凡人的饱足”。他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带来一种陌生的暖意。
矢凛奈坐在对面,看着他吃饭的样子。他吃得很慢,很安静,时刻提防着周围的动静。
“你叫什么名字?”
“……童磨。”
“我叫矢凛奈。”她报上自己的名字,“我不是坏人,带你走,只是觉得你不该待在那种地方。”
童磨眨了眨眼,七彩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子。他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喝粥,但这一次,动作似乎放松了些。
吃完饭,矢凛奈收拾了碗筷,对他说:“你先休息会儿吧,累了这么久。”
童磨看着那张床,犹豫了一下。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以前在神社里,他只能睡在铺着硬木板的小隔间里。
矢凛奈看出了他的犹豫,没再催促,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童磨一个人。他走到床边,伸出小手摸了摸被褥,很柔软。他慢慢爬上床,蜷缩成一团。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雪白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也许是这房间里的安静让他卸下了防备,他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被人围观的“神之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矢凛奈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剑,用布细细擦拭着,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该把童磨带去哪里。但她记得刚才在神社里,看到他眼底那一丝厌倦时的心情——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情绪。
“至少,先让他像个孩子一样待几天吧。”她低声对自己说。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气息。
隔壁房间里,传来童磨均匀的呼吸声,安静而平和。
-
童磨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窗外的天色染上橘红,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桌案上那盏油灯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动,投下暖黄的光晕。
他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布褂子——那是“神之子”的标志性衣服,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肤发疼。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烟雾缭绕的神社里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矢凛奈端着晚饭走进来,见他醒了,便把托盘放在桌上:“醒了?刚好,晚饭是荞麦面。”
碗里的面条冒着热气,撒着翠绿的葱花,旁边还卧着一个溏心蛋。童磨盯着那碗面看了半晌,忽然小声问:“我……可以吃吗?”
矢凛奈拉开椅子坐下:“在这里不用拘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装成任何人。”
童磨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试探着夹起一根面条。温热的面滑进嘴里,带着淡淡的麦香,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瞟向矢凛奈——她正低头用布擦拭那把玄色剑鞘的长剑,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指尖的薄茧蹭过剑身,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你……是剑客吗?”童磨忽然问,声音细若蚊蚋。
矢凛奈抬眸看他:“算是。”
“那你会杀很多人吗?”
矢凛奈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童磨的七彩瞳眸里映着灯火,带着一丝孩童的好奇,却又藏着些与年龄不符的试探。她放下剑,语气平淡:“只杀该杀的人。”
童磨低下头,没再问。他把碗里的溏心蛋戳破,蛋黄流出来,混着面条一起吃下去,暖乎乎的,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吃过晚饭,矢凛奈把他带到客栈后院。月光洒在石板地上,像铺了一层霜。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圈:“站进去。”
童磨依言站进圈里。
“从今天起,在我走之前,我会教你一些东西。”矢凛奈握着树枝,指向圈外,“不是让你当神之子,也不是让你学杀人,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
她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道线:“这是最基本的步法,遇到危险时,至少能让你跑得比别人快一点。”
童磨看着地上的痕迹,又看了看矢凛奈认真的侧脸,默默记下了那些线条的形状。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短暂安顿了下来。矢凛奈教他怎么辨别方向,怎么在野外找到干净的水源,怎么用石子打中远处的目标。童磨学得很快,那双看似懵懂的七彩瞳眸里,藏着惊人的专注力。
只是他话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矢凛奈身后。直到一天傍晚,两人坐在河边看夕阳,童磨忽然指着远处的山问:“你要去哪里?”
矢凛奈望着天边的晚霞:“没有目的地,天地之大,都是我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
矢凛奈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他,童磨却能捕捉到她眼底的孤寂。
童磨沉默了一会儿,小手攥了攥衣角:“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矢凛奈转头看他。夕阳的金辉落在童磨雪白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他的七彩瞳眸里没有了往日的茫然,只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想起第一次在神社里看到他时,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厌倦。想起他把小手放进自己掌心时的决绝。她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以。”她说,“但路很难走,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
童磨用力点头,小脸上第一次露出清晰的笑容:“我不怕。”
那天晚上,童磨躺在床上,没有像往常一样蜷缩成一团。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想起矢凛奈教他的步法,想起她握剑时的样子,想起她揉自己头发时的温度。
也许,离开那个“神社”,真的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矢凛奈收拾好行囊,看到童磨已经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门口等她。包袱里是她给他买的几件新衣服,还有一小袋干粮。
“走吧。”矢凛奈背起剑,率先迈步。
童磨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这一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抬眼看着前方的路。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七彩的瞳眸里,映着一片明亮的光。
他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一个玄色,一个白色,朝着北边的方向,慢慢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