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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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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逸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见杏寿郎腹部那道贯穿伤正汩汩冒血,吓得牙齿打颤:“怎、怎么办……他们流了好多血……”
伊之助紧咬着牙,攥紧拳头捶在地上,指节磕出淤青——他恨自己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
杏寿郎低头看着怀里的矢凛奈,她蹙着眉,即使昏迷仍紧抿着唇,断裂的左手无力地垂着,指缝间还沾着日轮刀的碎屑。
他腾出一只手按住她扭曲的手腕,声音比晨露更轻:“别担心,矢凛,撑住……”
话音未落,矢凛奈颈侧的纹路泛起红光,像要被体内的血火烧穿皮肤。
“这是……”炭治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纹路,矢凛奈脖子处的纹路和他的虽然形状不一样但是总感觉有某种联系……炭治郎摸出怀里的伤药,却被杏寿郎按住手。
“先救他们。”杏寿郎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气息明显虚浮,“我还能撑住。”他看向善逸和伊之助,目光扫过两人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用羽织压迫止血,动作快!”
善逸咬着牙点头,颤抖着撕开羽织的边角。
伊之助却突然低吼一声,踉跄着扑向不远处的木箱:“祢豆子!让她出来!”
“不行!”炭治郎立刻阻拦,“祢豆子还不能控制血鬼术,万一……”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伊之助红着眼眶咆哮,“难道要看着他们死吗?!”
争执间,矢凛奈突然睁开眼。她望着杏寿郎被血浸透的衣襟,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炼狱……你的伤……”
“我没事。”杏寿郎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在触到她的目光时软了下来,“你才是,别说话。”
矢凛奈却偏过头,看向炭治郎:“日轮刀……碎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茫然,那把刀陪了她五年,从初入队的青涩到成为柱的锋芒,刀身的每一道刻痕都是勋章。
炭治郎的喉咙发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杏寿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血沫从嘴角喷涌而出,溅在矢凛奈的手背上,滚烫的。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怀里的矢凛奈立刻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动。”杏寿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他低头看着她,金红色的眼眸在晨光中亮得惊人,“矢凛奈,我有话要说。”
矢凛奈愣住了。她认识杏寿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褪去了平日的爽朗大笑,褪去了战斗时的悍然无畏,他眼底竟藏着这么多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不舍,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温柔。
“我啊……”杏寿郎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溢出,“一直很敬佩你。”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女人真厉害啊。”
记忆回溯到两人初见时,矢凛奈将重伤的杏寿郎带回炼狱家,那句“你不是废物,你是英雄。”他记了好久。
矢凛奈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任由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别难过啊。”杏寿郎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手却在半空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垂下,“人类的生命……本就该像烟火一样,短暂却耀眼,不是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金红色的羽织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像燃尽的火焰最后跳动的微光。
矢凛奈猛地攥紧他的衣襟,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不准睡!炼狱!”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支援的队员赶来了。炭治郎抬头望去,看见蝴蝶忍带着医疗箱快速奔来,身后跟着几位队员。
“奈!”忍的声音带着惊惶,她第一时间跪在矢凛奈面前查看她的伤势,手指触到那只不自然扭曲的手腕时,眉头瞬间拧紧,“你……”
矢凛奈摇摇头,目光始终没离开杏寿郎的脸:“先处理他的伤。”她的声音依旧冷硬,只是尾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杏寿郎却突然笑出声,血沫顺着嘴角滑落:“别这么固执啊,矢凛。”他转头看向忍,目光清亮得不像个重伤之人,“蝴蝶,先治她。她的手要是废了,以后怎么握刀斩鬼?”
忍叹了口气,只能先取过夹板和绷带。
当木片触到矢凛奈的手腕时,她猛地绷紧了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复位的脆响在寂静的黎明里格外刺耳,“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善逸忍不住别过脸,捂住了耳朵,伊之助却死死盯着——他看见矢凛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道血痕,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好了。”忍迅速绑紧绷带,抬头看向杏寿郎,语气凝重,“炼狱先生,现在该你了。必须立刻转移到蝶屋,再耽误下去,就算是柱也撑不住。”
医疗队员抬来简易担架,杏寿郎试着想自己爬上去,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矢凛奈立刻伸手扶住他,左手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却硬是没松开。
“这个时候就别逞强了。”矢凛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炭治郎背着祢豆子的木箱跟在后面,看着那道金红色的羽织不断被血浸透,颜色从鲜亮的橘红变成暗沉的褐红。
他突然想起无限列车上炼狱先生的笑容,那时的炎柱像团永不熄灭的火,无论遇到多强的敌人都笑得爽朗,可现在,这团火似乎真的快要熄灭了。
医疗队员抬着担架前行,矢凛奈跟在旁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的左手绷带很快又渗出血迹,却始终保持着和担架平行的速度,目光牢牢锁着那个躺在上面的身影。
炭治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压抑到极致的哭意,像即将爆发的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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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屋的门被推开时,阳光正好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矢凛奈扶着担架的边缘,看着队员们将杏寿郎安置在靠窗的床上,忍正拿着剪刀剪开他染血的衣服。
当那道贯穿腹部的伤口完全暴露在晨光里时,连一直强作镇定的善逸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皮肉外翻,隐约能看到断裂的内脏,血色中混着暗黄的组织液,触目惊心。
矢凛奈突然转身走出蝶屋,脚步有些踉跄。
炭治郎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正看见她靠在门框上,胸口剧烈起伏。她的左手绷带又渗出了血迹,右手却紧紧攥着块碎刀片——那是从她的日轮刀上掉下来的,刃口还很锋利,把她的掌心硌出了红痕。
“矢凛小姐……”炭治郎小声开口。
“炭治郎。”她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你说,人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炭治郎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知道会死,明明知道赢不了,”矢凛奈低头看着掌心的刀片,刃面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却还是要拼尽全力。”
炭治郎想了想,认真地说:“因为有想保护的人,有想实现的信念吧。就像炼狱先生说的,人类虽然脆弱,生命短暂,却很了不起。”
他想起自己背着祢豆子寻找解药的旅途,想起那些在危难中伸出援手的人,突然觉得,正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固执,才让人类闪闪发光。
矢凛奈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在晨光里漾开细碎的暖意。“是啊,很了不起。”她抬起头,看向屋内,“他还真是……”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来忍的惊呼:“炼狱先生!”
矢凛奈猛地冲进去。
杏寿郎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脸色白得像纸。忍额角全是冷汗:“失血太多,心跳快停了!”
矢凛奈颤抖着握住杏寿郎的手。她的掌心很凉,却死死贴着他的皮肤,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渡给他。
“炼狱杏寿郎!”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说过……任务完成后,要一起吃乌冬面的……”
“不准食言啊……混蛋……”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杏寿郎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就在这时,杏寿郎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很轻微,却清晰地传到了矢凛奈的掌心。
忍眼睛一亮:“快!准备输血!”
矢凛奈没有松开手。她望着杏寿郎缓缓睁开的眼睛,金红色的瞳孔在晨光里渐渐凝聚,像重新燃起的火焰。
“矢凛……”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轻轻回握住矢凛奈的手,“你哭起来……也很好看。”
矢凛奈愣住了,随即红了眼眶:“闭嘴。”
阳光穿过木屋的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炭治郎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比永恒的生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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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斜照进蝶屋的病房,炭治郎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他下意识摸向枕边——祢豆子的木箱安稳地立着,箱板轻轻晃动。
他刚想撑起身子,肋骨的剧痛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别乱动。"
清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矢凛奈倚在窗框上,长发及腰,发尾的火红随着微风轻轻扬起。她的左手仍缠着绷带,右手却握着一块日轮刀的碎片,指腹轻轻摩挲着断裂的刃纹。
"矢凛小姐!"炭治郎连忙坐直,"炼狱先生怎么样了?"
"活着。"她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少年缠满绷带的胸膛,"忍说你的伤至少要养一个月。"
炭治郎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矢凛前辈的指尖有细小的血痕——那块碎片显然被反复打磨过很久。
"那个……"他犹豫着开口,"您的刀……"
“碎了就碎了。”矢凛奈淡淡道,将碎片收回袖中,“我会亲自去一趟锻刀村。”
“月之呼吸需要更锋利的刀身。”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不然下次再遇到上弦,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语气平静,但炭治郎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像冻结的湖面下暗涌的湍流。
纸门另一侧,炼狱杏寿郎正仰面躺在病榻上。他腹部的绷带渗出淡红,却仍精神抖擞地啃着饭团。
"炼狱先生!"小葵护士急得跺脚,"您现在只能吃流食!"
"唔姆!但饭团里有梅干!对伤口好!"
蝴蝶忍拿着病历本站在门口,紫藤花发饰下的眼睛弯成月牙:"您知道肠穿孔患者吃固体食物的死亡率吗?"
杏寿郎的大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透过薄薄的纸门,他看见隔壁房间的矢凛奈站起身,黑发拂过窗框的剪影。
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压低声音道:“奈昨晚在您门外守到清晨哦。”
饭团“啪嗒”一声掉在被褥上。
“她左手腕骨错位,连拿杯子都费劲,”忍一边收拾着散落的米粒,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却用右手给您换了五次冰敷,每次都要忍着疼坐半个时辰。”
杏寿郎望向纸门的方向,金红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被褥上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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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屋外的晨露被阳光蒸成雾气,忍正用小刀划开杏寿郎腹部的衣物,刀刃碰到结痂的血渍时,他却突然睁开眼。
“蝴蝶,”他看向忍手里的针线,“不用缝得太整齐。”
忍挑眉:“怎么,怕疼?”
“不是。”杏寿郎笑了笑,目光越过她落在矢凛奈身上——她正坐在墙角,“我怕矢凛笑话我留疤。”
声音从墙角飘过来:“谁有空看你的疤。”
忍低笑出声,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缝合的刺痛让杏寿郎闷哼一声,他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口:“炭治郎,你们的伤怎么样?”
“已经处理好了,炼狱先生。”炭治郎立刻回答,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杏寿郎和矢凛奈的伤势,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善逸靠在木箱上打盹,伊之助则蹲在门口磨着刀,两人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矢凛,”杏寿郎突然说,“等我们好了,一起去吃天妇罗。”
矢凛奈愣了一下:“不去。”
“我记得你上次在柱合会议上,盯着甘露寺的天妇罗看了三次。”杏寿郎笑得更欢,“别嘴硬了。”
矢凛奈沉默了一瞬:“天妇罗要刚炸出来的才好吃。”
杏寿郎笑了:“那我们就等刚炸好的。”
她没说话,转身出去了。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金红色的羽织边角从她肩头垂下来——那是刚才扶杏寿郎时不小心勾住的,她竟一直没发现。
忍收拾着医疗箱,看着炎柱眼底的笑意,突然道:“你以前可没这么多话。”
杏寿郎挠挠头,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是吗?”
“嗯。”忍点头,“以前跟你执行任务,你一整天都在说‘要努力’‘不能懈怠’,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这样挺好的。”
深夜,矢凛奈独自坐在后院枫树下。月光将日轮刀碎片照得发亮,刃面上的“恶鬼灭杀”四字已经模糊。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忍说你还不能下床。"她头也不抬。
杏寿郎拄着拐杖走近,腹部的绷带在月光下白得刺眼:“被发现了啊!”
一片花瓣落在她鼻尖。炼狱伸手拂去,指尖在她脸颊停留了一秒。
"炼狱,"矢凛奈直视他的眼睛,"决战,我应该会死。"
"我们都会死。"他爽朗地笑了,"但在那之前,要不要尝尝我藏在枕头下的红豆大福?"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半块被压扁的红豆大福。
一片枫叶落在两人之间。
矢凛奈突然伸手,指尖悬在他腹部的绷带上空:"疼吗?"
"不疼!"
"骗子。"
杏寿郎大笑起来,又因牵动伤口变成龇牙咧嘴的怪表情。他忽然抓住矢凛奈想收回的手,将红豆大福塞进她掌心:"等伤好了——"
"我要去杀上弦之一,黑死牟。"矢凛奈打断他,月光在眸中凝结成冰,"他杀了我全家。"
杏寿郎依旧笑着:"我知道。"
"所以别死。"她抽回手,起身时血红色的发尾扫过他灼伤的指尖,"在我报仇之前。"
黎明前,矢凛奈将新月形的刀饰放在杏寿郎枕边——那是她用碎片磨了整夜的。
炼狱在睡梦中握住她的手,掌心如火炉般炽热。
"等我杀了黑死牟和无惨。"她轻声说,抽回手时带走一缕金红的发丝,"再谈红豆的事。"
晨风吹动纸门,炭治郎默默把偷听的善逸和伊之助拖走。
风铃声中,谁都没看见杏寿郎嘴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