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捉妖之后》恬多

2、第二章

　　雪后初晴，厚雪迎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褚翌在洞穴歇了一夜，醒来时还有些许恍惚，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想起今日要离开无涯山。

　　将披落在肩头的散发半束，让绿芽插进发间，他微微叹气，心中思绪千回百转。

　　天狱司大殿的妖到底是如何逃的？

　　走出洞穴，从身侧布袋里掏出一双鹿皮靴换上，踏入雪地后呲呲作响。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先快点离开此地。

　　常听天狱司仙吏称无涯山为妖窝，若是不走快些，不知路上还要遇见多少只“猪妖”。

　　时逢深冬，朔风凛冽，山路崎岖艰险，约莫走了半日才走出无涯山。

　　妖界有一落凡城，坐落无涯山十里外，是极尽繁华之城，褚翌步履不停，于残阳时分赶至城门。

　　城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十分，进出皆排了长队，可见这落凡城十足繁华。

　　城头妖族士兵呈一字排开验查身份，不论出城进城，门口皆是一片秩序井然。

　　褚翌脑海里未找到有关此城记忆，暗自懊恼。

　　他随意选了条进城队伍排在后头，约莫半个时辰后才轮到他。

　　士兵瞟了一眼他拿出的身令，语气不快道：“你不是妖，排到妖这边来做什么？快快快，去那边去，别耽误后边的时间！”

　　褚翌被推出了队伍。

　　悄悄站在旁边观察一番，才知队伍分为两条，一条只排了妖，另一条则为其他族类。

　　走至另一条队伍后头，褚翌双臂抱于胸前，重头开始排队。

　　“这落凡城还真有意思。”褚翌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排在自己前面的有精怪，有凡人，亦有魔族。

　　但为何妖族单开一条？

　　日已落西山，夜色来袭，进城之人却源源不断，回头一看队伍都快排到一里外了。

　　好不容易，褚翌再次站在最前头，一只手熟练地将身令从布袋里拿出来，递给守城士兵，微微一笑。

　　士兵接过后瞧了一眼，面色不善问他道：“你是神仙？”

　　褚翌半退一步行礼：“小仙名曰褚翌。”

　　士兵顿时变了脸色，冲他凶道：“这里不欢迎神仙，请神仙另寻他处！”

　　褚翌怔在原地：“为何？”

　　“原因无可奉告，快走吧！”

　　褚翌觉得有古怪，又向士兵争取了一下。

　　“你真想进去？”士兵问他。

　　“是。”他点头。

　　士兵停顿一会，松了口：“进去可以，只是神仙若在落凡城，必先去一处地方登记，才能在城里随意走动。”

　　“什么地方？”

　　“自然是神仙馆了，快进去吧！”

　　身体被一股蛮力推动，眨眼间褚翌便进了城。

　　虽不知士兵口中的“神仙馆”是个什么地方，但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十分贴切。

　　罢了，进都进来了，且先去吧。

　　褚翌在路上找了个人问神仙馆在何处，后直奔目标而去。

　　路上人潮涌动，随处可见繁华光景，却也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按理说，人界的凡人和其他几界相处历来泾渭分明，甚至唯恐避之不及怕伤及自身性命。但这落凡城里不仅到处是凡人，以数量来看，看着貌似比妖族还多。

　　而那些凡人，对着街上长得奇形怪状的妖魔精怪，神情竟分毫不惧。

　　如此看来，落凡城对各界族类皆有包容之心，为何方才又说不欢迎神仙？

　　街道各处酒楼灯火通明，笙歌曼舞，一片祥和。绕城走了半圈，褚翌终于找到了神仙馆所在的街巷。

　　巷内各个商铺灯笼高挂，小二纷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揽客。

　　褚翌心不在焉走着，眼珠子到处乱转，两旁的商铺各个热闹非凡，人满为患。

　　唯一座高楼不同。

　　那座高数丈足有七层的楼虽灯火阑珊，却门可罗雀，无人光顾，与周围的热闹所比，甚是孤独。

　　再看街边路人，甚至还有故意绕开那座楼走的。

　　“找到了！”

　　褚翌走至高楼大门前，抬眼看向门匾上“神仙馆”三个字，笔风清雅灵秀，是手好字。

　　在路人惊讶视线中，他抬脚走入馆中。

　　一进门，浓厚的酒香迅速窜进鼻中，一闻便知是好酒。

　　再看馆内一楼大堂虽修建得富丽堂皇，却只有寥寥几桌宾客，还不知是哪路神仙。

　　褚翌正往前走，一清瘦少年迎面走来，热情道：“客人里面请！”

　　引他坐下后，少年又问：“客人想喝什么酒？”

　　“酒？”褚翌心下诧异，哪有一上来不先问点什么菜，而先问点什么酒的。

　　“没错。”少年点头，许是猜到褚翌在疑惑什么，便主动解释，“神仙馆和其他地方不同，只卖酒，不卖吃的。”

　　“点心也没有吗？下酒菜呢？”褚翌不信，连问了好几句。

　　少年开始有些不耐烦，脸上的笑也没了，只敷衍道：“只有酒，客官还是点酒吧。”

　　褚翌摇头，起身行礼：“抱歉，我从不饮酒，之所以入神仙馆，乃城门士兵要我来此登记，并非是来喝酒的。”

　　少年恍然大悟，随即不悦道：“那你不早说？”

　　他带着褚翌走上二楼，进了一间雅间，敲了门之后，带着褚翌走进去。

　　雅间正中摆着一张方桌，正坐着一男一女。

　　少年朝那位女子行了礼，而后说道：“姐姐，这是新来的小仙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离开了雅间。

　　褚翌下意识看向眼前女子。

　　一身洁白素衣，梳着简约发髻，然面容却是桃花玉面，柳眉如烟，嘴角处一抹淡笑。

　　女子先开了口，道：“仙人从何处来？”

　　褚翌低头思索片刻，只说道：“我是来登记的。”

　　女子挑眉：“仙人防备心不用如此重，我自然会为你登记。”

　　褚翌行礼：“那就多谢了。”

　　女子没有再继续问他，只笑着带他走到雅间旁的一间房。

　　在书案后坐下，她从案上堆积的书卷中取了一卷。

　　“方才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是登记所需，落凡城百姓对神仙态度不如其他族类，然城主包容不拒神仙，知我在这里呆的年限久，便托我主管进城的神仙。”

　　“只是多数神仙进城之后极少来此登记，只有少数像你这般老实的才会跟我说要登记。”女子边写，嘴角的笑容越深。

　　还有这事？

　　褚翌顿时有些后悔，却又不好意思离开，只能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又随意说了个地方。

　　趁女子写字，他又问：“城中百姓为何不欢迎神仙？”

　　女子叹了口气，答道：“近日多有不知何处来的妖族作恶，天界派神仙来捉妖，一些神仙宁可抓错不肯放过，这落凡城百姓自然不喜欢神仙来这里喽！”

　　褚翌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气上心头，“那为何不干脆将那些神仙拒之门外？”

　　“因为这样做，天界只会直接毁掉这座城。”

　　女子说完这句话，将手里写好的小册子递给他，还特意说道：“褚仙人可暂时住在神仙馆，毕竟其他的客栈应该不欢迎你。”

　　“是吗……”

　　指尖摩挲着上乘纸张一角，褚翌有些纠结。

　　虽说神仙不用吃喝，但他原本是妖，早已习惯吃东西，这神仙馆只卖酒，他待不下去。

　　“要吃的？”女子颇为意外，随后笑了笑，“虽说店里不卖，可难得遇到你这么爱吃的神仙，不嫌弃的话，我可下厨。”

　　“那就太好了！”

　　褚翌登时便答应住下来。

　　住进神仙馆后，女子告诉他，她就是神仙馆馆主，名唤婉娘。

　　从没在天界听过这个名号，不知是什么来头。

　　不过既然在妖界呆了这么多年，定然有些人脉与手段，方才她说到捉妖一事，许是知道些什么。

　　神仙馆五楼上房。

　　褚翌躺在软榻之上，指尖拨动绿芽的芽尖，口中嘀咕道：“绿芽，我们要讨好馆主，让她帮我们打探消息！”

　　“哐哐！”

　　敲门声突然响起，褚翌猛地坐起身，警惕道：“是何人？”

　　门外响起清脆悦耳的少年声音。

　　“是我，刚才门口接你的，姐姐把饭菜做好了，你要吃吗？”

　　褚翌登时松了口气，打开门将人迎进门。

　　少年端着饭菜进门，放在桌上后，道：“方才姐姐已和我打过招呼了，若褚仙人有何需要皆可唤我，饭菜每日也会按时给你送来！”

　　褚翌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行礼：“多谢你和婉娘。”

　　少年给他沏了杯茶，摆摆手，“不用多谢，褚仙人唤我小竹便是！”

　　等人出了门，褚翌坐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神情呆滞，还从未在天界感受过这股在心间流淌的热意。

　　褚翌心下一暖，对婉娘和神仙馆的印象愈发好了。

　　看到色泽鲜丽的菜品，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味道竟也不错。”

　　吃到了下界之后的第一顿饭，褚翌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吃饱喝足后，他不愿再劳烦小竹，独自利落收拾好碗筷，打开门下楼寻到灶房。

　　进入灶房将碗筷放下，却觉得哪里不对。

　　方才进来时，并未问到灶房独有的烟火气。走近了些，入目处是空无一物的灶台，指尖轻轻擦过台面，指腹处立马积了层灰。

　　任人看来看去，这灶房都不像是刚刚使用过的模样。

　　糟了！

　　他匆匆离开灶房，一路疾行回到五楼房间关上门收拾东西。

　　“哐哐！！”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

　　“褚仙人！”小竹的声音传来，“方才的饭菜你可吃完了？”

　　褚翌收拾好东西，背上布袋。

　　“吃完了！”

　　他走至门口刚打开门，便看到小竹热情地笑容。

　　突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