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变形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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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兰德带他们来带一间光线明亮的单人病房，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蛋壳般纯白的医疗舱。一名白衣雌虫早已等候在侧，手持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圆罐，看见林榆就迎了上来。
“我们医院的科研实力，不谦虚地讲，仅次于皇家研究院。”哈兰德语带骄傲，让雌虫打开圆罐。里面盛了一汪绿莹莹的粘稠液体，泛着柔和的荧光。他拿金属刮勺舀出一点，请雄虫露出伤处。
林榆卷起袖子，把手腕递了过去。
药体轻盈铺展在伤口上，触感冰凉，迅速形成一层晶亮的薄膜。那层膜就像第二层肌肤，与皮肤完美融合，伤口就这么神奇地消失了。
“阁下实在太过坚强！这么严重的灼伤，即便是雌虫也会喊疼的。”哈兰德大惊小怪地感叹，可惜阁下没有捧他的场。
雄虫不仅没有捧场，还转头示意卡修斯撩起衬衫下摆——果然，腰腹处的血痂没有全干，在衬衫的下摆擦出一道淡淡的血印。
林榆看着都觉得疼，皱眉：“贯穿伤能抹这个吗？还是直接用医疗舱好一些？”
看雄虫表情不悦，哈兰德连忙道：“医疗舱好得很快，六个星时就能彻底治愈，林阁下不用担心！”
说完顿了顿，又语带羡慕地试探：“林阁下和上将感情真好。恕我冒昧，您有中意的雌君了吗？”
林榆：“？”这是什么逻辑？
“确实冒昧。”一直没有说话的卡修斯轻嗤一声，诚实且刻薄地评价：“你老得有点不要脸了。”
“......哈哈，上将误会了。”哈兰德尴尬地笑笑，连忙解释：“是给我表弟问问，上将不是那什么......阁下总是要再立雌君的嘛。”
然而林榆并不想管这什么那什么，他一个不婚主义，被迫结婚一次还不够吗？
而且结个婚还要分三六九等，虫族社会真是把等级制度玩明白了。
“中意的雌君啊。”林榆斯文地笑了笑，把卡修斯往医疗舱里推，一边顺嘴打趣：“怎么能当着上将的面说这个？上将多吃醋啊。”
卡修斯：“......”被当面造谣了。
他语气平淡：“没关系，可以等我死了。很快的。”
“啪”雄虫一巴掌拍他没受伤的肩膀上，迷信地训斥：“不要乱讲话。”
“......”哈兰德没再有机会插嘴，只好亲自操作起了医疗舱。
林榆把空间留给了专业人士，由另一名雌虫领着去休息室喝茶。
刚走出病房。
“哔哔哔——”机械化的系统音响起。
“反派任务更新。【清除卡修斯私产：首都星第一医院】剧情完成度20%。”
林榆脚步一顿，又是无语又是好笑，扭头回看病房，医疗舱已经关闭了。
卡修斯这个大尾巴狼，明明医院都是他的，装得这么像呢！
“林阁下？”
带路的雌虫也停下脚步，礼貌等候。
“不想喝茶了，我随便参观一下吧。”林榆重新挂起了礼貌的微笑，主动走在了雌虫前面：“之前没有来过这边，你们院长是谁？”
“病房里的就是哈兰德院长。”雌虫快步跟上，一丝不苟地回答。
“这样啊。”林榆眨了眨眼，语气漫不经心：“医院生意好吗？没看到太多星梭往这边来。”
雌虫没想到雄虫问得这么市侩，却莫名感觉雄虫心情不佳，谨慎地回答：“上午刚有一艘满载的中型星舰抵达。”
“噢？团队医疗，是体检吗？”林榆随意七拐八弯地乱走，来到一扇华丽的木门前面。
“不是......”雌虫面露迟疑，主动上前推开了木门。
门开启的瞬间，林榆微微张嘴，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各色各式的翅膀！有的像卡修斯那样闪耀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有的如同蝴蝶抖落磷粉那样华美绚烂。
至少上百名雌虫在玻璃穹顶下的圆厅里自在飞舞。
不知道是谁的骨翼抖落了细微的荧粉，在阳光下浮动，像精灵的尘光，瞬间夺人心神。
至少像林榆这种重度飞行爱好者，是被这幻梦般的场景彻底俘获了。
“是雄虫阁下！”
所有雌虫们的飞行戛然而止。
空中的雌虫们纷纷滑翔落回圆厅中心，全体迅速列队，站成了一个齐整的方阵。
“阁下，日安！”
一看就是军雌，后跟利落有力地磕在地上，声音洪亮。
这阵仗把林榆惊得后退一步，为自己打破了如此美妙的画面感到深深内疚，连忙摆手：“你们好，请继续，打扰你们了。”
方阵发出善意的哄笑。
领队雌虫栗色长发，眼神温和，背后收束着深蓝色的骨翼，反射着蓝丝绒般的柔光。他看到雄虫好奇又羡慕的眼神，很大方地邀请：“阁下，我们在举行‘毕业舞会’。您想一起玩吗？”
“想。”
话比脑子快，林榆没有任何迟疑就走进了圆厅。
方队重新散开，围绕着雄虫飞舞起来，军雌们扇动着骨翼优雅地划过，有的还故意低飞，朝雄虫抛飞吻。林榆看得懂那只是俏皮的玩笑，没有别的意思，也风度翩翩地回了个飞吻，惊得那雌虫脸红得差点掉下来。
带路的雌虫贴心地播放起一首悠扬的华尔兹。
雌虫们在阳光下随着音律飞舞，全情投入这场盛大的日光舞会。
翅翼透光，切割出彩色的炫目光斑，比迪斯科灯球更奇异明亮。
林榆没有骨翼，却被他们飞行的快乐感染，笑得明亮热烈。领队脑子一热，飞到墙边，“啪”地拍下半空中的按钮，木门落下玻璃密闭层，圆厅陡然变成了一个风洞！
风洞原本是给骨翼损伤的雌虫准备的。看到雄虫天真向往的神情，队长冲动地决定让他也体验一下自在飞行的滋味。
若不是要和雄虫避嫌，他都恨不得冲上去带着这个天真漂亮的雄虫飞几圈。
几个军雌注意到了队长的举动，无奈地对了个眼神，朝林榆微微靠拢，准备保护这个娇弱雄虫，不让他被吹飞撞墙。
本该手足无措的雄虫却“呵”地轻笑一声，极为灵巧地一跃而起，瞬间乘风而上，伸展四肢灵活地控制方向，甚至加入了顺时针旋飞的队伍，在骨翼扇动的夹缝尖穿飞而过，比展翅的雌虫更加灵巧。
军雌们看呆了，激动了，甚至和雄虫比拼起飞行花样。
整个风洞都沸腾了！
直到舞曲逐渐停下，所有军雌们缓缓落地，风洞动力逐渐停息。
林榆也优雅地落下来。
接到反派任务的阴郁几乎被彻底扫空。
“谢谢。祝你们早日康复。”
林榆平复了下呼吸，微笑着礼貌地点头，没有追问军雌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来到医院。
不揭伤疤，是人类的优良美德。
“谢谢阁下，托您吉言。”
领队做了个虚空脱帽礼，全体军雌微微欠身：“您的飞行技巧相当厉害，我们为之折服。”
木门重新打开，林榆心满意足地离开圆厅。
一个身穿治安制服的高大雌虫和他擦身而过，只是轻瞥他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带路的雌虫皱眉，心道这治安官未免太过傲慢......可看雄虫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话。
林榆嘴角带笑，还沉浸在闯进一场飞行舞会的喜悦。
尤其是自己的飞行技术得到了飞行种族的认可！
如果能回到现实......红牛得给自己加钱了。
或许，他还可以再逼自己一把，去挑战尾崎八项？
林榆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觉得心情大好，连带着对那个反派任务都恢复了几分信心。
完成反派任务【清除私产】也许不难。但对于林榆来说，最大的难度在于——这是一家医院。
还是首都星最好的“平民”医院。
为什么这样的医院会是私立？清除以后，原本的病患又怎么办？
林榆只是拿了反派剧本，不是正儿八经的恶人。
何况他隐约感觉，手上的剧本写得并不真切。
比如，剧本形容上将的人设是“疯批冷酷美强惨”，可实际接触下来，卡修斯却并不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执强/制爱爱好者。
甚至，林榆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包容感，大概是“虽然我觉得你有病，但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气质。
这种感觉让林榆觉得有趣，于是非常没有反派素养地，不想太快和主角撕破脸。
刚才那场飞行舞会，更让他对清除舞会地点的任务多了几分犹豫。
一生都在追求极限刺激的翼装者，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里，反而开始谨慎起来。
“阁下，阁下！”一直默默跟随的白衣雌虫忽然喊他：“还要继续往前去吗？”
“嗯？”林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顺着巨大的旋转阶梯走到了一层的科室。
这边没什么患者，门口牌子写着【冰室】。
“冰室？茶餐厅吗？”林榆没多想，推开厚厚的金属门。飞行产生的内啡肽和多巴胺还在血管高速流动，让他下意识地忽视了这里过于低冷的温度。
雌虫只好跟着进来。
越往里走，灯光也变得昏暗，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凉意沁得雌虫打了个冷战。
林榆汗毛微竖，终于察觉不对，连忙回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雌虫居然消失了！
冷光灯“嗞”地闪烁了一下。
林榆彻底停住脚步。
一股凉风从侧面幽幽吹来。
林榆汗毛炸起，浑身肌肉霎时绷紧，几乎就要握拳挥出。
——“林阁下！”
雌虫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走廊回荡。
林榆这才发现，雌虫不知什么时候闪进了一个小隔间，穿的白大褂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他刚才被冷光灯的闪烁吸引了注意，竟一时没有发现。
悄无声息地舒了一口气，林榆无奈笑道：“这样很恐怖的好吗，你进这个房间做什么？”
雌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拉上隔间门，心虚地摇头“没，没什么。”
林榆好奇：“没什么你偷偷跑进去关门？”
雌虫勉强笑了下：“给阁下看到的话，我可能会被开除。”
如果不是他的动作，林榆都不会注意到这个隔间。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是熊孩子，非要进禁止入内的场所。
所以雌虫这么说，就是个非常不高明的引诱了。
“哦？”林榆垂眸，神情莫测，想起没有头绪反派任务，决定给这个雌虫一个机会。
万一能提供点解题思路也是不错的。
还能在卡修斯的医院里宰了他吗？
“给你求情，不让他们开除你。”林榆故意道。
雌虫装作为难地后退一步，缓缓推开了门。
林榆颔首，迈步进去。
下一秒，他猛地倒退，几乎撞到雌虫身上。
昏暗的阴冷隔间，飕飕冒着冷气。
冷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腥甜。
蓝丝绒般的骨翼像一扇死肉，从翼弯处被铁钩刺穿，随着传送带缓缓摆荡。
骨翼截断口新鲜潮湿，殷红一片，血珠浸挂在蓝色的绒毛上。
隔着湿冷的雾气，狠狠扎进林榆的眼中。
在那扇蓝丝绒骨翼的后面，是一排排悬钩，挂满方才在圆厅翩然起舞的骨翼。
影影绰绰，从隔间深处源源不断地往外送。
林榆的胃灼烧起来，他想，这一定不是真的。
星际时代的传送带，机械没有摩擦的声音。
所以林榆可以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和撞击胸骨的心跳声。
他没有回头看雌虫的表情，所以不知道雌虫正悲哀地凝视着他。
林榆打了个冷颤，从未感觉如此寒冷。
他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冰室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变形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