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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鬼局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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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将整个医疗室笼罩得密不透风。白段在一片刺目的纯白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顺着软管,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滴入他手背上的静脉。
他动了动手指,忽然愣住了 —— 那折磨了他十八年的灵识灼烧感,竟然消失了。
就像一场持续了太久的噩梦终于醒来,颅腔内不再有钢针穿刺般的剧痛,神经末梢也褪去了灼人的温度。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能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风铃声。这种久违的舒适感让他一时难以适应,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太阳穴,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皮肤,没有冷汗,没有颤抖,只有一种近乎陌生的平静。
“醒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来,声音轻快得像跳动的音符。她戴着蓝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感觉怎么样?你的灵识波动已经稳定在安全值了。”
白段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护士见状,连忙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还细心地在杯口垫了层纱布。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缓的暖意。“我……”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没事了?”
“暂时没事了。” 护士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是巡逻队把你送来的,当时你的灵识灼烧已经到了临界值,再晚半小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白段,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又是一个被灵技反噬的可怜孩子。”
白段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他知道护士说的是实话,过去的十八年里,他无数次在灵识灼烧的临界点徘徊,每一次都以为自己会彻底烧成灰烬。只是这一次,他活下来了,还被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鬼局。
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走进来,肩上的徽章显示他是这里的巡查员。“白段是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他手里拿着一份档案夹,目光在白段脸上停留了两秒,“我是鬼局医疗部的张远,接下来需要对你做个简单的检查,确认你的身体状况。”
白段点了点头,看着张远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仪器。仪器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启动时发出轻微的嗡鸣,顶端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束,扫过他的全身。光束接触皮肤时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灵技天赋:流光刃,纯度 98%。” 张远看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眉头微蹙,“灵核容纳度:0%…… 果然是天生无法吸收鬼核。” 他在档案上写下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医疗室里格外清晰,“你这种情况很罕见,灵技纯度极高,却没有对应的鬼核容纳能力,就像一个没有底的水桶,永远无法达到阴阳平衡。”
白段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测试员、医生、神父…… 每个人都用相似的语气解释他的 “残缺”。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带着惋惜的打量,就像在看一件精美却有致命缺陷的艺术品。
“不过你运气不错。” 张远收起仪器,语气缓和了些,“鬼局里有专门针对你们这种情况的治疗方案,虽然不能根治,但至少能让你不用再承受灵识灼烧之痛。”
白段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不用再承受那种痛苦?这是他十八年来最大的奢望,甚至比活下去更迫切。“真的…… 可以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手背上的输液针管被牵扯得晃动了一下。
“当然。” 张远指了指隔壁的病床,“那里也躺着一个和你情况相似的人,等他醒了,你们或许可以聊聊。”
白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个医疗室里竟然还有另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盖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墨色的头发和线条清晰的下颌。他似乎还在昏睡,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梦中,也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
就在这时,隔壁病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个少年动了动手指,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渊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呛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悬挂在上方的输液瓶。灵魂被吞噬的剧痛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片光滑的床单,陌生的触感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过来,手里拿着体温计,“别动,量个体温。”
陈渊没有反抗,任由护士将体温计夹在他的腋下。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白色的墙壁,银色的医疗器械,窗外隐约可见的黑色建筑…… 这里显然不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暗巷。记忆碎片开始回笼,刺眼的探照灯,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还有那句 “我们是鬼局的”。
他竟然被鬼局的人救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鬼局是处理鬼怪事件的官方机构,也是所有神职者的归宿,可对于他这种无法拥有灵技、只能依靠鬼技生存的人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镀金的牢笼。他想起那些关于鬼局的传闻 —— 对失控的鬼技使用者进行强制收容,用药物压制他们的力量,甚至…… 抹杀那些无法控制的危险分子。
“你的灵魂波动很不稳定。” 护士拿出体温计看了看,又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什么,“不过比刚送来的时候好多了,巡逻队的人给你注射了镇定剂,暂时压制住了灵魂吞噬。”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天生鬼技持有者,却无法觉醒灵技,灵魂迟早会被自己的力量吞噬。”
陈渊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讨厌这种语气,仿佛他的痛苦只是一个可以被归类存档的病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依然虚弱,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纸,稍微用力就会碎裂,但那种被疯狂撕扯的感觉确实消失了,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仪器,和刚才给白段做检查的张远是同一个人。“陈渊是吧?” 他调出档案,目光落在陈渊脸上,“鬼技天赋:暗影缚,纯度 97%。灵技觉醒度:0%…… 又是一个极端案例。”
陈渊的手指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他能猜到仪器上显示的是什么 —— 和白段相反,他拥有极高纯度的鬼技,却没有一丝灵技的痕迹。这意味着他永远无法通过灵技与鬼技的平衡来稳定灵魂,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鬼技一点点吞噬。
“别紧张。” 张远似乎看穿了他的戒备,语气缓和了些,“鬼局不是监狱,我们是来帮你的。” 他指了指对面的病床,“那里有个孩子和你情况互补,或许你们能互相帮助。”
陈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白段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白段看到对方眼底深处未散的警惕和疲惫,像一只受伤后蜷缩起来的小兽。而陈渊则注意到,这个少年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干净。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先开口。医疗室里只剩下输液管滴水的声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铃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那个……” 白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想跟对方打个招呼,刚抬起手,却不小心碰掉了手背上的棉签。棉签滚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手指却在半空中不小心碰到了陈渊伸过来的手。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 ——
白段猛地一颤,像是有一道清凉的溪流瞬间涌入颅腔,刚才还隐隐作祟的灵识灼烧感,在接触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感觉太清晰了,不是药物带来的暂时压制,而是从根源上被抚平,就像被狂风吹拂的湖面突然归于平静。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在欢快地跳动,仿佛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陈渊的反应更加剧烈。他像被电流击中般缩回手,却在触碰到对方指尖的瞬间,感觉到那股啃噬灵魂的力量突然停滞了。原本稀薄透明的灵魂边缘,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温暖的能量,瞬间变得饱满起来。那种深入骨髓的虚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充盈感,仿佛漂泊已久的船终于驶入了港湾。
两人都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 怎么回事?” 白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试探着再次伸出手,指尖悬在距离陈渊手指几厘米的地方,不敢再碰,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清凉的安抚感依然存在。
陈渊也伸出手,掌心对着白段的方向。灵魂的安定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变得强烈,当两人的指尖再次相触时,那种阴阳相济的舒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们十八年来所有的痛苦记忆。
“这…… 这是……” 陈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段的灵识像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灵魂里的阴霾;而自己的鬼技则像清凉的月光,抚平了对方灵识的躁动。
站在一旁的张远和护士都惊呆了。张远手里的档案夹 “啪” 地掉在地上,他快步走过来,拿出那个银色的仪器,分别对着两人扫描。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着,原本为零的平衡值在两人指尖相触时,竟然瞬间飙升到了 100%。
“灵识共振…… 灵魂互补……” 张远喃喃自语,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竟然真的存在这种情况…… 天生灵技持有者和天生鬼技持有者,彼此的能量场能够完美中和对方的缺陷!”
护士也连忙拿出记录本,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滑动,字迹因为激动而有些潦草:“患者白段与患者陈渊,在肢体接触时产生异常能量共鸣反应,灵识灼烧与灵魂吞噬症状完全消失,平衡值达到完美临界点。”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个震惊的少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白段和陈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指尖相触的姿势,感受着那种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平静。医疗室里的消毒水味道似乎不再刺鼻,窗外的风铃声也变得悦耳起来。
“原来…… 这就是平衡的感觉。” 白段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更多的却是解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在欢快地流动,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燃烧,而是像被驯服的火焰,温暖而稳定。
陈渊也点了点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他的灵魂不再有被吞噬的恐慌,而是像找到了锚点的船,稳稳地停靠在平静的港湾。“原来…… 我也可以不痛苦。”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
张远捡起地上的档案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看来你们俩注定要在一起了。” 他看着这两个少年,眼神里带着欣慰,“鬼局的治疗方案对你们来说根本不需要了,因为你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好的解药。”
护士也笑着说:“以后你们可得好好待在一起,谁都不能离开谁哦。”
白段和陈渊的指尖依然相触着,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和能量。他们不知道这种共鸣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但此刻,在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疗室里,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 “希望” 的东西。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投下一小片温暖的光斑,仿佛为这段刚刚开始的羁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