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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灼烧与吞噬 ...

  •   废弃工厂的锈蚀铁门在夜风里发出 “吱呀” 的哀嚎,像是某种濒死生物的最后喘息。月光被破碎的窗棂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这里曾是城市的工业心脏,如今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只有断壁残垣间疯长的杂草,还在固执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白段蜷缩在最深处的机床阴影里,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灵识燃烧的剧痛正从颅顶炸开,像是有人将烧红的烙铁直接按进了他的脑髓。这种痛苦他已经承受了十八年 —— 从出生那天起,灵技就像一颗不安分的火种藏在他的意识深处,可他偏偏是万中无一的 “空容器”,无法吸收任何鬼核来中和这份力量。此刻,那股灼热感顺着神经脉络疯狂蔓延,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连带着眼球都传来酸涩的胀痛。

      他死死咬住右手手背,试图用皮肉的疼痛对抗灵识的灼烧。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齿间很快渗出血腥气,可这点痛楚在滔天的烈焰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冷汗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衬衫,后背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形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胸口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短暂的白雾,又被体内的灼热点化。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交替闪过两种画面:一边是工厂里布满铁锈的齿轮,一边是无边无际的火海。他知道这是灵识灼烧到极致的幻觉,却控制不住地想往更黑暗的角落缩去。墙壁上的裂缝渗出潮湿的寒气,贴着后背时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可这点凉意转瞬就被体内的烈焰吞噬。十八年了,他像一只被困在火刑架上的囚徒,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终结。

      口袋里的旧怀表突然发出 “咔哒” 轻响,表盖内侧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 那是他刚满十八岁的那天拍的,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秀,嘴角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可现在,那点憧憬早就被日复一日的灼烧磨成了灰烬。他记得那天觉醒灵技时的场景,金色的光芒从指尖涌出,周围人都说他是天选之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光芒背后藏着怎样的炼狱。

      与此同时,三条街区外的狭窄暗巷里,陈渊正用额头抵着冰冷的砖墙。粗糙的砖石刮擦着皮肤,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灵魂被吞噬的痛苦比钝刀割肉更残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他的精神内核,每一寸都痒得发疯,又痛得发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变得稀薄,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画,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暗巷深处堆着发臭的垃圾桶,馊水顺着桶壁流淌,在地面积成黑色的水洼。一只老鼠从脚边窜过,陈渊却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左手死死攥着一枚黑色的碎玉,那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据说能镇压邪祟,可此刻在灵魂吞噬之痛面前,这枚玉饰只剩下冰凉的触感。他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与黑色的水洼融为一体。

      喉间涌上腥甜的铁锈味,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灵魂的伤口,让那撕裂感更加清晰。他想起十八岁那天觉醒鬼技的场景,黑色的雾气缠绕着他的手腕,测试员说他是百年难遇的鬼技天才,可只有他清楚,这黑雾每天都在啃噬他的存在。其他神职者可以通过吸收鬼核获得平衡,可他偏偏无法拥有灵技,就像一艘没有锚链的船,只能在灵魂被吞噬的风暴里不断下沉。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光晕在潮湿的地面上摇晃,照出他苍白如纸的脸。额角的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见证着他正在承受的非人折磨。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出现了幻觉 —— 父母临死前的笑容,鬼校里同学惊恐的眼神,还有那些被他鬼技误伤的无辜者……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每一个都化作锋利的碎片,刺进他本就残破的灵魂。

      “呜……” 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右手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指尖在砖石上留下血痕。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灵魂的边缘已经开始透明,就像快要熄灭的烛火。或许这样也好,他想,至少不用再每天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光柱突然撕裂了夜空。

      废弃工厂里,白段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眯起眼睛。灵识的灼烧让他对光线异常敏感,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脸,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这边!有个人!” 粗犷的男声带着专业的冷静,紧接着是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触碰他的肩膀,那只手带着粗糙的茧子,却异常稳定。

      “别紧张,我们是鬼局的。” 另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段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他们的制服左胸绣着银色的徽章,像是一只展翅的鹰,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鬼局……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那是专门处理鬼怪事件的官方机构,也是所有被天赋反噬的神职者唯一的希望。可他已经没力气回应了,灵识的灼烧正在榨干他最后一丝精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暗巷里,陈渊也被光柱笼罩。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托住他的后颈,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接触点传来,虽然无法阻止灵魂的吞噬,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坚持住,马上带你回局里。”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偏过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制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的项链,吊坠是枚小小的十字架。鬼局的人…… 他恍惚地想,原来自己最终还是要被这些 “正规军” 捡走吗?他想挣扎,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对方将他打横抱起。胸腔里的心脏还在跳动,可灵魂却像破了洞的气球,正在飞速瘪下去。

      巡逻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两道光柱在夜色中交汇。当载着白段的担架被抬上左侧车辆时,载着陈渊的担架刚好被送上右侧的车。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两个同样承受着十八年折磨的少年,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微弱的牵引 —— 就像磁铁的两极,在彼此靠近时,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共振。

      白段的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灵识的灼烧感似乎在靠近那辆车时减轻了万分之一秒。而陈渊的睫毛轻轻颤动,灵魂被吞噬的剧痛里,竟夹杂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

      巡逻车的车门同时关上,隔绝了夜的寒冷。红蓝交替的警灯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两颗跳动的心脏,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命运。废弃工厂的铁锈味和暗巷的馊臭味被抛在身后,而那道跨越三条街区的无形羁绊,才刚刚开始编织。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照在白段苍白的脸上,映出他紧蹙的眉头。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知道那十八年如一日的灼烧,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而在另一辆车里,陈渊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灵魂的撕裂感依然剧烈,可他却莫名地觉得,或许…… 事情不会一直这么糟下去。

      两辆巡逻车在夜色中并行,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驶去。车顶上的警灯闪烁不停,将光线投在空旷的街道上,像是在为这两个即将相遇的灵魂,提前铺就一条微光闪烁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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