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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乌飞树婆娑 ...
刘忠麟枪杀高木之后,把守在校园各个进出口的士兵接到消息,立即对约大实施封锁,逃出礼堂的人又都被赶鸭子一样轰回了案发现场。
很快,特高课与七十六号行动处出动,迅速接管约大。
杨升夏、宋大和机械工程系师生挤在一块,大家伙噤若寒蝉,看着日本宪兵队长气势汹汹地闯入礼堂,趾高气昂地追问事发经过,将校长和校董会成员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机械工程系有懂日语的学生,一边听日本人叽哩哇啦,一边窸窸窣窣地翻译出来传小话。杨升夏分了一耳朵,说是日本人在勒令七十六号行动处逐一地审讯在场人员,筛查行凶者的同党。
杨升夏转回头,对宋大说:“今天也许回不去了。”
人群谈论的动静不知不觉变得大了,被一个背枪的日本宪兵恶声恶气地警告:“保持肃静!”然而安静不了多久,又开始窸窸窣窣,不一会儿,每一个角落的中国人都知道七十六号要挨个审问的消息了。
说话间,宪兵队长再次气汹汹地离开了礼堂。杨升夏看了眼手表,离事发已经两个钟头,才刚到吃午餐的时间,他却有种过了一天的疲累感,只想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
望着礼堂内人头济济,一个个审的话,又得等到几点呢?回不了家,奚泮该担心了……升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身边的宋大直愣愣盯着地毯上一滩血迹,起初血是红的,地毯是暗红的,时间久了,血色暗下来,两种红似乎深深地嵌在一起,永不分离。
刘忠麟自决之后,日本人很快就把他的尸体跟着高木董三一块抬离现场。升夏想起自己见到刘忠麟的最后一面,他当时笑着抽烟,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抽那支烟的呢?
时间慢慢地流逝,礼堂内的空气越来越浓浊,所有人都饿了、渴了,只能默默咀嚼着心底的恐惧。花窗外的夕阳消失了,校长向行动处的人请求,把礼堂的灯给打开。
不知道是电力紧张,又或者是跳闸了,高悬的吊灯才亮了一会,突然间所有人眼前一黑,黑暗中荡起一片骚动声,没人注意到礼堂的大门被打开了。
消息像疾风与海浪一样从前排传了过来:“他们说可以走了!”
杨升夏精神一振,问:“所有人?”
前排传话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整座礼堂的人争相朝门口涌去,生怕走得慢了又生出变数。
杨升夏被人推着肩,踩着脚跟走出礼堂,外面天色碧蓝,空气中弥漫着夏夜馨甜的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走两步,宋大追出来从后面叫住了他。
“你先别回家。”
杨升夏不解,宋大解释道:“突然把人都放了,也许已锁定了目标。我想,王善言临阵失踪,刘忠麟又是他的得意门生——”
“姐夫,你意思是,”杨升夏打断他,“师兄有危险?”
“你马上过去他家里,一瞧便知。希望只是我庸人自扰。”
“姐夫,你不去?”
宋大说:“我去不合适。”
杨升夏认为他迂腐,这时候还管什么吵架和冷战,宋大提醒他,“眼下可不是同我争辩的时候。”
杨升夏连声应是,一气儿跑出了十几步,回过头拜托宋大,“帮我同奚泮讲一声,免得她担心。”
宋大挥挥手,答应了下来,让他快去。
—·—
待赶到福煦路,谢家灯火通明,尽管还是晚餐的时辰,餐桌上却空空如也。
一家子老少齐聚偏厅,连几个孩子也在,像豌豆一样无助地挤在一条沙发上。
问了惜予才知,下午的时候,王遗时带平宜看过电影,父女俩从外头回家,刚走到围墙门口,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出来一帮人,把王遗时双手反剪,确认了他身份之后,立即就要带走。
平宜在一旁死死拽着父亲的上衣,被那帮人推开几次,她立马又重新纠缠上来,最后人家失去耐心,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耳光,把她踹翻在地。
等平宜坐在地上缓过神来,王遗时已被一辆小轿车带走。
平宜此时被她两个姐姐围在沙发中间,半边脸颊红肿着,眼眶湿润,显然不久前刚哭过一场。
杨升夏心下连呼“造孽”,惜予询问他圣约瑟大学究竟发生了什么,王遗时不是该在那儿致辞的吗?
升夏把礼堂行刺的经过告诉谢家人,惜予一听见“刘忠麟”的名字,脸色顿凝——事情麻烦了。
毕竟,王遗时几个月前花大功夫疏通关系,将刘忠麟从七十六号保释出来,又拒绝日本人的工作邀约,好死不死,今天刺杀发生前,他还突然失踪了……就算他真的清清白白,眼下又该如何分辩?只怕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但想到家中老少如果得知王遗时与刘忠麟的渊源,非但于事无补,只会更添惊慌,惜予没有多嘴。
无言之际,陈横登门,他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事发后,他第一时间陪同梅部长前往医院处理伤口,之后自然而然跟着他取道七十六号。梅部长亲自过问,行动处知无不言,声称已经对几名有同伙嫌疑的对象实施抓捕,一听到其中有王遗时,陈横当即打起十万分精神,不敢听漏了半个字。
一待脱身,他便直直往谢家赶来,事关王遗时的生死,也顾不得要避嫌了。
陈横走到偏厅光亮处,惜予方见他神色匆匆,心下更笃定: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她感到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擭住,用力捏了一把,一种皮翻肉绽的痛楚直击心口,四肢瞬间麻软,但她依旧用力地站直了。
陈横开门见山,王教授已被收押进七十六号审讯处牢房,星夜开审。
杨升夏目光复杂地瞥了眼陈横,到底没有吭声。见眼下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去与宋大通一通气,再想些营救的法子。
但他临走前,特意将惜予叫到门外,确认其他人都听不到之后,才轻声问:“阿嫂,那年轻人什么来头?”
“你说楚先生?”惜予神色如常,“家里的租客。”
升夏不关心他姓甚名谁,拉着惜予紧张兮兮的,“只一点,今日事发以前,他同刘忠麟在一处。”他说起自己如何在盥洗室撞见二人。盥洗室也好,谢家也罢,怎么哪哪都有他?此人身上蹊跷处甚多。
“我本以为师兄是被无辜牵累,可这位楚先生,好似穿针的线头一般,他一出现,竟将所有的人和事都连起来,叫我不得不怀疑……师兄是否也参与其中……”
“升夏,听好了,我与你保证,你师兄绝不知情,”惜予目光真诚而严肃,“至于楚先生,你只当没见过他,一次也没有。”
杨升夏陷入思索,惜予再次提醒他,“咱们若还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有些时候就得收起聪明劲,装聋作哑的才好。”
“明白,我起先还怕你们不知那人底细呢。阿嫂放心,我只当不知道有这么号人。别送了,快回吧。”
—·—
陈横报完信以后并未离去,而是将目光投在了沙发中央的平宜身上。她今夜真是安静得匪夷所思,还一直低着头。
“皮大王,”陈横走到她面前,“别害怕,我在呢。”
一蹲下,立即瞧见她的脸,年糕一般白嫩的面皮肿起老高,陈横马上就急了,心疼道:“疼不疼?你别挡啊!肿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疼……”
旁边瑀舟说:“凭谁问,她都说没事。”
陈横指着平宜的脸,“这能叫没事?这么小的孩子,亏他们下得去手。”他转而看向平宜,“皮大王,你平时的机灵劲儿呢?你哪争得过那些人,该放手时就——”
还没说完,平宜蹭的站起来,陈横一个倒仰,险些跌坐在地,只见她双目含泪,气咻咻地往后院方向跑去。
宁宜起身要追,陈横拦下她,“我惹的,我去。”
—·—
后花园里黑洞洞,乌飞树婆娑,石亭六角峥嵘,唯独找不见平宜的身影。
陈横喊了两三遍,也没有回音,他无奈对着黑暗叹气,“你如今真是长大了,连黑都不怕了。我今天心情也不好,刚才说话冲,对不住,别生我气了呀。平平?平平!”
平宜慢吞吞地从墙角一株香樟后挪出来,对冲过来的陈横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牙齿。
原来她竟叫那伙恶徒打落了大牙!
陈横又一次急了,捉着她手,“你怎么不早说?”
平宜解释道:“它本来就松了。”今天和爸爸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这颗牙有松动迹象,爸爸还笑,让她没事自己多摇一摇,最好它自个掉,省得去找害怕的牙医拔了。于是看电影的时候,平宜一直伸手摇它,过于专注,以致最后连女主角长什么样都记大不清。
“耳光比拔牙还疼。”她焉焉地说。
“上面的,还是下面的?”陈横问。
“啊?”平宜不解。
陈横摸摸她脑袋,“真被打傻了?这颗牙——上面下面?”
平宜舔了下那处窟窿,“下面。”
“来,把牙给我。”
陈横接过了乳牙,目光沿着夜里的屋檐巡了一圈,都太高,还数花园那座石亭子最合适。
“走。”他带平宜来到石亭前,嘀咕道:“姑且也算个顶吧……”说着瞄准了亭顶,轻巧地往上一抛。
平宜试图追随着那枚牙齿的抛物线,奈何夜深,看得不真切,最终也没见它掉落。陈横笑道:“大功告成,你这颗牙一定会出得又快又齐。”
“爸爸也带我把牙扔房顶上过。”
“平平,”陈横说,“我会想尽办法救你爸爸的。好,我该走了。记得叫人绞了凉水来为你敷一敷脸。”
—·—
送走了陈横,萧五夤夜到访。
只惜予还未歇息,独自接待他。
萧三早在杨升夏与陈横之前就来过谢家,不过并未久留,立即出门打听情况去了
“三哥还在外头,打电话让我来知会一声,”萧五道,“姐夫是涉嫌共谋,已收押开审。三哥叫你别担心,他已透过商统会几位熟人设法在七十六号内打点。即便人一时半会出不来,也使他尽量少吃些苦头。至于救人,尚需时间。”
七十六号那些折磨犯人的残忍手段,大家伙都有所耳闻,否则王遗时之前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忙慌地将刘忠麟捞出来。
王遗时是个娇弱的,之前找女儿摔伤了腿都要嚎天喊地好一阵,他如何熬过那些大刑?惜予越想越担心,咬紧了牙根,不断地用手指甲抠这另一边手背。还是萧五拽住了她的手腕,劝道:“姐姐,别这样。相信三哥,好么?”
惜予缓缓抽出手,点了点头,将萧五送到围墙门外。
铁门开合在夜中发出脆响,她返身往回走,步伐缓缓地拖慢了,身形一凝,像只枝头敛翅的蝶,随即抬起手按在湿润的脸颊上,轻轻一抹,才又继续走上台阶,进了家门。
—·—
第二天一早,谢老爷举着从报差手里等来的日报,大步冲到餐桌前。
刷拉一声,约大礼堂行刺案的新闻版面豁然展开在惜予眼前,两个女儿也迅速地凑过来看。
圣约瑟大学礼堂内……
顾问高木董身三中弹,当场殒命…宣传部部长梅渊受伤…行凶者刘忠麟举枪自尽……
群众惊慌踩踏致十六伤…市长特令调查……
旁边的版面则是对刘忠麟身份、作案动机等等详细报道。
没有只字片语提到王遗时。
惜予推开报纸,宁宜尚不死心,翻阅起日报其他的版面,依旧毫无所获。
谢太太问:“今日你还要去福利院?”
惜予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早餐。
谢太太觉得不妥,事情闹成这样,丈夫都被穷凶极恶的七十六号抓了去,她若还一切如常地生活,叫旁人看了,不免要怪这个妇人薄情寡义。
她不想女儿受这样的指责,刚想开口,劝惜予今天还是别出门为好,却被谢老爷使眼色制止。
惜予说:“答应了人家的事,不好爽约。等下课,和(萧)三哥约好,他要带我去见个商统会的朋友。”
“你又不认识人家,去了作甚?”谢老爷关切。
“如果我不去,只怕三哥要先斩后奏,自掏腰包帮咱们家疏通了。”
惜予已经带凭儿连夜盘点过家产,备下了两份求人的“大礼”,以供萧三和陈横在外奔走之用。
陈横那份问题不大;萧三这边,如果惜予不盯着,以他大包大揽的行事,肯定不会伸手问谢家要一分钱。
“对,得你亲自去!”谢老爷大加赞同,他就算与萧三不熟,也足够了解老会长,清楚父子俩办起事来风格一脉相承。
谢太太庆幸没多嘴阻止女儿,心下为误会她而歉疚,忙道:“多吃点,再吃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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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