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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是我的妹妹 ...
自从王遗时远赴欧洲,张婶便在公寓常住下来,以便就近照顾母女三人。腊月的一个清晨,张婶买菜回来,在院子里撞见一对吵嘴的母子。
为娘的长相还算白净,可外罩的蓝底白花棉衣里头的棉花都薄了,瘪瘪地贴着身子,想来处境拮据。顶嘴的男孩六七岁样子。
那女子左手牵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她伸手去扯负气欲走的大儿子,一侧身,背后竟还绑着个襁褓包裹的婴儿。张婶心想:哎哟,这也太能生了。
当张婶越走越近时,母子四人先一步进了公寓大门。
从大到小没一张熟脸,张婶想:过两天就是新年,没准是来走亲戚的。
没想到,母子四人停在了惜予家门口,大儿子又不让他娘敲门,眼看着又要口角起来,张婶忙跳出来打断,问那年轻女人:“你找这家的人?”
她点头,反问倒:“谢惜予,她如今可还在这住?”
原来是找太太的。张婶笑道:“在,稍等一下,我来开门。”说罢摸出钥匙打开家门,后退两步,请母子四人先进。
那女子不急不缓进了门,两个男孩亦步亦趋。等张婶翻找出拖鞋来,转身见一家人已经脱去鞋子,将鞋头转向门口摆放。母子几人虽然外表简朴,却都是知礼数的。
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啼哭,女子托住后背颠了颠,解下背带,大儿子熟练地抱起婴儿哄了起来。
惜予听见哭声,从卧室出来,那女子一看着她,大步冲了上去。惜予双眼蓦然瞪圆,露出又惊又喜的光芒,动情喊道:“凭儿?!”
凭儿双唇无声翕张,似有所言,却说不出话来,惜予也随之鼻酸,眼眶不由得热了。
自凭儿随臧克渠成婚远走,迄今已逾八年。别时少女,而今已为人母,曾经脸庞上的懵懂也不复存在。惜予抬起双臂重重地将她纳入怀中。
“你这半年来音讯全无。可知我多害怕?还以为你与臧大哥出了什么不测,”惜予“责怪”道,“总算你还有些良心,肯现身来让我瞧瞧。”
“小姐。”凭儿亦是动容呼唤,这时她身后那个年长些的男孩面色就不好了,双眉挑得蚯蚓一样扭曲,显然不喜欢母亲方才自甘卑下的称呼,于是走过来悄悄拽了拽母亲衣角,企图分开二人。
凭儿回过头,把两个孩子唤到惜予面前。
“这是长子诚国,次子诚敏,老三诚仁。快,叫人呀。”她催促两个儿子。
诚国朗声道:“王太太好。”老二诚敏连忙复述了一遍。
凭儿听完脸色陡变,警告的目光直直杀向大儿子,来之前分明教你们喊“姨妈”,临时抖什么机灵?!
诚国挑衅地眨了眨眼,许你叫“小姐”,我怎么不能改口叫声“太太”?
惜予微微弯下腰,与两个孩子打招呼:“你们好。”
她拉着凭儿的手说道:“这么个叫法可太生疏了,也不合适。叫声阿姐来听听。”
“好,阿姐。我刚才一时嘴快嘛。”凭儿撒娇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样,听得惜予又熟悉又心疼。
惜予这时再问两个孩子:“所以说,你们该叫我什么呢?”
惜予一出手就化解了母子之间的小小龃龉,诚国此时气焰顿消,“我该叫您姨妈。”惜予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地应了一声。
诚国接触之后,悄悄与弟弟说:“这家好像不是无良资本家。”
凭儿听到儿子们的悄悄话,怕惜予介意,连忙一掌拍过去,打在诚国的后脑勺上。“说什么浑话!”
诚国抱着小弟,没法捂脑袋,气鼓鼓地原地跳了一下,此时另一侧的卧室门打开,宁宜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宁宜来到母亲身边,也看见了凭儿。
“小姨妈。”
“你认得我呀?”凭儿讶异。
宁宜点点头:“认得!姆妈常给我看从前的相片,小姨妈还有小舅舅,我们都认得。”
“妈,弟弟拉了。”诚国感觉一股味道从襁褓散发出来。
惜予连忙安排,“宁宁,你先去洗漱,然后带两个弟弟吃早饭,让张婶添几双筷子。”
凭儿把诚仁抱到宁宜床上,从随身行囊里掏出尿布,擦洗干净之后换上。
从始至终,旁边那张床上的平宜都在呼呼大睡。凭儿爱怜地看着她,惜予轻笑道:“这是我家老二,平宜。这孩子贪睡,地动山摇都吵不醒的。”
“我走的时候,宁宜还不会说话。如今连平平都长成小姑娘了。”
惜予坐在床边端详着婴儿黑白分明的双眼,又看向些许沧桑的凭儿,感慨道:“可不是,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家常寒暄之后,惜予敛起笑颜,正色问起臧克渠的下落。
“阿姐,我决不瞒你分毫。那年我随克渠北上后,原住在黄梅,没得一日突然说要搬家,那时老二刚出生,匆忙之间举家去了天津。一路上唯恐牵连相熟之人,只得仓促断去联系。好在我们家亦不过是个接待过往人员的据点罢了,安顿下来之后咱们两家才又恢复了通信。
“可这次不一样,自从华北局势紧张,克渠便与我商量,说天津也不再安全。组织……组织上要他执行新任务,去哪里、做什么连家属都没让知道,除非我跟着一块去。我当然义无反顾,克渠不同意,他让我……”
凭儿说到此处,情难自已,“他让我带孩子们回上海。他孤身上路,唯一的牵挂就是我们娘几个。不怕你笑话,他和济南老家那边早就闹翻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投奔你和姐夫了。”
“不说这见外的话,”惜予摇头感慨,“妳如今住哪里?”
凭儿说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
惜予攥住她的手,唯恐凭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似的。
“往后还是跟我住!”
凭儿既高兴又惶恐,她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让多年的分别衰减了,可她又怕因此给惜予添许多麻烦出来。
“不用问问姐夫么?”
惜予抬手一笑,“他去岁就留学深造去了。你别急,他还不肯去呢,是我硬叫他去的。”
凭儿急了,“还是这般软心肠,可如何是好?”
“我若是铁石心肠那就好啦?”惜予逗她。
“凭儿,你就是我的妹妹啊。若说从前尚有一层主仆关系拦着,可从你改姓易名那天起,你就成了谢家的女儿,我俩这辈子到底都是至亲姐妹。”
依凭儿对惜予的了解,知道她这话一片真心,纯然肺腑。
—·—
厨房炉子上煮起一锅白粥,配菜有乳腐、太仓肉丝和笋干。张婶弯腰从竹篓里摸出三颗草鸡蛋,预备再给孩子们煎道荷包蛋。
宁宜洗漱完毕,拉开餐椅坐上去。餐桌对面坐着臧家兄弟俩,白粥与配菜一概没动。宁宜对他们说:“姆妈让我们先吃,不用等她们。快吃吧。”
“谢谢。”诚国点头道谢。
他们吃得并不多,可能还不太习惯南方的饮食。宁宜自己吃完,才发现两人的碗里都还剩了一半。
诚敏嘟囔道:“哥,我想吃烧饼。”
“就你事多。”
宁宜加入他们的对谈,“马上要新年了,早点摊老板已经几天没出摊啦。弟弟你还有什么想吃,让张嬷给你做。”
诚敏怯生生问道:“那有没有炸果子?”
“水果怎么能炸着吃?”宁宜摇摇头。
诚国说:“别理他,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尽拣没的要。他就是口重,给点酱瓜、榨菜就够。”
张婶笑道:“酱瓜家里有,我去拿。”
趁着张婶去厨房的当口,诚国悄声问宁宜:“她是你家的下人么?”
宁宜眉头拧紧,“你真不尊重人。”
诚国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叫得再好听,也是被你们驱使的下人。”
这时候凭儿出来了,招呼他,“诚国,吃完了跟妈走一趟。”
诚国乖觉地起身,跟着母亲离开。
宁宜对饭桌上的诚敏紧紧皱起眉头,诚敏捧着张婶给的一碟酱瓜,害怕地低下了脑袋瓜子。
—·—
宁宜离开餐厅,来到自己房中,对逗着小婴儿的母亲说:“我不喜欢那个弟弟。”
“哪个?”
“最大的那个。”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晓得,就讨厌上了?”
“姆妈,他不尊重张嬷,一口一个下人。”
惜予思考了一会,问:“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宁宜正怄着一口气,想也不想就说:“我怎么可能晓得?”
“可能是他介意你小姨妈过去的身份,加上如今他们投奔而来,他觉得自己即将寄人篱下,难免会敏感一些。看见张婶,也许就代入到自己身上了呢?不过,妈妈也是猜的。”
惜予把宁宜抱在腿上坐着,问她:“小弟弟可爱吗?”
宁宜看了眼:“胖嘟嘟的。还是平平小时候更可爱一点。”她停顿了一下,突然说:“但她现在不可爱了。”
“为什么呀?”
“因为她会讲话了。老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要’,还动不动就跟我吵,跟我抢。”
“那她可真霸道。”惜予戳了戳女儿的小脸,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弟弟当然可以说那些话,你听了不舒服,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你不喜欢听这些,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或者你也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看看有没有误会,如果有,解开了不是皆大欢喜吗?如果怎么都说不到一起去,那就不用再浪费口舌了。”
“姆妈说得对,等再见到他,我就问问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宁宜不再纠结,趴在床边和诚仁做起了鬼脸,逗得婴儿呀呀地笑。
—·—
诚国母子二人出了公寓,往落脚的旅馆方向走。
“妈,怎么不带弟弟们一起?”
“那当然还要回去。”
母亲的语气是这一路来从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我们往后都要跟着她家住,要给她们当牛做马了么?”
“你人不大,旧思想倒是贯通得很嘛?跟着你爸还有那些叔伯,怎么不学点好的?”
“我这是批判的革……”
话还没说完,凭儿一把揪住儿子肩头的棉袄,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出门前你爹怎么叮嘱的?多吃饭,少说话。你刚才是嫌自己命大?还有,‘万恶的资本家’这些也不许说。你姨妈那么坏的话,今天就没你们兄弟几个了。”
“当年不是我爹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么?”
“可别!这话叫你爹听到,他非第一个揍你。当年我与你爹相好,若是黑了心肠的主人家不肯答应,你爹也没辙。我知道,你不爱听我刚才那声’小姐’,没得下贱。这么多年没见,我不是一时没改过来嘛!”
“妈,你今天怎么道理一套一套的,特能说。”
“儿啊,我们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你大姨她的确不了解。穷苦百姓的日子,离她也有些距离。她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很好,所以那么单纯善良,日子久了,你会发现她是顶好的一个人。你爹也说过,社会固然有不同阶级,但我们看人不能唯阶级论,那样才是狭隘的。”
诚国一时羞愧无言,紧紧跟在母亲身边低头赶路而已。
他今日确实故意挑衅。
母亲的出身,在家里从来是个有些尴尬的话题。
毕竟没有哪个孩子乐意接受母亲曾经为奴为婢,尤其是诚国这样自尊心强,又有主见的孩子。
听说这次南下投奔的竟然就是那家人,他难免脸上有点挂不住。
尽管母亲再三声明,这是她和父亲共同的决定,姨妈家更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他统统听不进去,觉得父亲糊涂,母亲愚从,那个所谓的“姨妈”肯定都是装出来的慈祥宽容。
拜访之前,便已决定处处刁难,非逼得她们露出本来面目。他宁肯流落街头,也好过寄人篱下。
可接触之后不得不承认,他想错了。
从姨妈到表姐,都是和气善良的人。面对他刻意刁难,也都包容了。
新年将至,租界内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欢快。一路走来,诚国越想越惭愧,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到旅馆收拾好行李,店家帮着把行李抬到店门口,母子二人喊了黄包车运货。
到了地点,凭儿给了黄包车夫多于车费的铜钿,请他帮忙把行李一道搬上楼去。
诚国发现车停的地方并非刚才那栋公寓。
他提起一口小箱子,蹭蹭跑上楼梯,赶到母亲身旁,“妈,咱住这?不同他们住?”
凭儿点头,不忘提醒儿子看着点脚下。
“你姨妈家哪里住得下那么多人。”
惜予家三间卧房,一间主卧夫妻俩住,一间次卧两个小的,最后一间原是婴儿卧室,如今收拾出来给张婶留宿用。
“这里和姨妈家就隔着一条弄堂,是从前小舅舅住的。小舅去北平读书,房子就空着了,你姨妈说与其在外头沙里淘金地找,不如直接过来,就近住着。”
“这房子那么好,我爹给的钱够吗?”
“不够,可人家还未必肯收呢。”
搬完了行李再回到姨妈家,诚国自知理亏,躲在凭儿身后。凭儿借口要帮张婶准备晚饭,将他独自撂在原地。
“姨妈。”
惜予抬起头,诚国眼神闪烁,喊了句“对不起”,就飞也似的逃了。
过不了一会,宁宜惊讶地找到惜予,说刚才大弟弟跑到她跟前,飞快地丢下一句话,她都没听清,他就又跑掉了,还是张嬷告诉她,弟弟说的是“对不起”。
突然得到对方释出的善意,宁宜十分高兴。她说:“那个弟弟还是好的,就是别别扭扭,男孩子不好这么害羞的。”
惜予笑了,“你才多大,就晓得男孩子好不好了?”
“宋二叔教我的,好男人要敢作敢当、大方磊落。”她顺势倒在母亲怀里,撒娇道:“三叔明天要去看《马路天使》,我也一起去。”
惜予刮了刮她秀气的鼻梁,笑她,“人家没请你,怎么好去的?”
“才不是呢,”宁宜理直气壮地辩道,“之前我同三叔约好了,若我这次学期测试有进步,他请我看电影。我考好了呀,就轮到他履行约定了。”
惜予抱紧宁宜,“宁宁这次考得是不错,老师跟妈妈夸过你了。那就去吧!”
宁宜故作老成地摇摇头,“可惜,三叔成绩太优秀了,没什么可进步的空间了。不然,我也可以请他喝汽水呀。”
“妈妈给你钱,到时候三叔请你看电影,宁宁就请他喝汽水吧。”
宁宜高举双手欢呼:“姆妈最好了!”而后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
第二天看完电影,宋应暄送宁宜回来。进了门,两人争相打嗝,喝水、吓唬、吃东西噎住气管,都不管用。
一问才知道,宁宜足足请宋三喝了三次汽水——看电影前、看电影时、看完电影。宾主尽欢嘛,她自己也一顿都没落下。
从电影院出来,两个人都积了一肚子气,打起嗝来好似青蛙争鸣、此起彼伏。
老臧是我党人士,他没有专属剧情,我写不来谍战;
孩子年龄排序:宁宜(8)-诚国(7)-诚敏(5)-平宜(4)-诚仁;
这是过渡章,写太长,但懒得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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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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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