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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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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跟我走吧。”
“你、你个骗子!季望!”钟期瞪着他,声音几乎在颤抖。他本想恶狠狠地指责,但眼眶还红着,倒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一想到被带去记忆清洗,他心里更是翻腾,眼神都比刚才更厌恶了些。
“我可没骗你啊。”季望慢悠悠地说,眼神在钟期脸上打量,像在欣赏一只气鼓鼓的蒸汽河豚。“我是真的想学木雕,只不过嘛……没有告诉你我本职工作是什么。”
他耸了耸肩,一副“我没错”的模样。“你最好想清楚怎么求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你一马。”
还好意思让我求他!钟期听了更气,脸都涨红了,唇紧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肯回。
季望见没得到想要的反应,语气倒更轻快了几分,又补了一刀:“模范公民,要是大家知道你其实也是个违纪者,背上了处分,啧啧……你说,大家会怎么看你呀?”
钟期被这句话狠狠戳中。季望怎么会知道他是模范公民!夜市只是他生活里一个偷偷藏起的小角落,模范公民才是他真正要去扮演的角色,才是他人生的正轨。而现在,这点隐秘即将曝光——他人生的“正轨”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你能放过我?”钟期声音低哑,带着不确定的希冀。说到底,他们也有三次“摆摊之缘”,虽说不上什么交情,但至少……也该算一场师徒。
“害怕呀,钟期。”季望见鱼上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不想被清洗。”钟期睫毛轻颤,“我以后也不会再去夜市了,你知道的,我一共就来过这么几次,每一次你都在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我今天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了。”
钟期他低下头,不敢看季望。因为以为季望不会再去了,所有自己也不会再去了,所有要和梦一样的摆摊生活告个别......
“再给我做个木雕吧。”季望忽然说,语气像是闲聊,“你给小萤刻了只小鸟,怎么就没给我做过?”
钟期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季望,有些不可置信。
“作为交换,我放你走。”
四周安静了一瞬,只剩审讯室里传来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仿佛是催促着钟期去记忆清洗。钟期听着,脸色愈发发白,催命钟在耳边又一次响起。
钟期咬了咬牙,低声说:“……好,我答应你。”
他们沿着监管局的走廊走,一路上寂静异常。钟期原本以为会有大批人员巡逻、盘问,但却一个人影都没遇上。甚至有些办公室连灯都没开,像是这栋建筑里只剩他们两个在移动。
走到大门前,季望熟练地按了几下控制台。
外面已是深夜,风有些冷。
钟期走出监管局,但没有立即离开。他转过身,看着季望,眼神复杂。
“你……放我走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季望靠在门边,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说:“监管局里大多数人都是混日子的,平时就打卡、走流程。真要认真干活的,没几个。”
他顿了顿,眼神微暗,“这次要查得这么紧,是因为那天……那个和我们抢摊位的人,你还记得吗?”
那个糙汉?因为他?
“那是锈党,他耳朵上有个铁锈耳钉。”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生锈的东西了,金属在要生锈之前,就会在【司命】的安排下被替换掉。所以逐渐的,用罕见的铁锈饰品,也成为了锈党的标志。
“以后碰到锈党,躲远点吧,钟期。【司命】对锈党可是很敏感的。”
锈党?钟期只在【司命】发出的公告中听说过锈党,与锈党相关的,永远是“扰乱”、“违规”、“破坏”,他对锈党的印象从来都是危险的社会异类。
没想到,那天竟然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了锈党。
“谢谢你。”钟期声音很轻,准备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木雕。”季望拖长了声音。
哦,他还要再做一个违禁品。钟期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监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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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夜市事件,大学对学生的行为监管骤然收紧。每节课的打卡次数从原先的一次增加到了三次——课前、课中、课后各一次,且采用“动态随机打卡”,哪怕上课中间想打个盹,都得警惕着终端上有没有突然弹出一个打卡通知。
宿舍也成了重点监控区域。宿管变得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不仅频繁查寝,连夜间睡眠时间段在床上的时长都被严格监控,一旦出现“不在床”状态超过十五分钟,就会自动上报为“可能离寝”。
大学还与监管局合作,紧急开设了一门名为《社会稳定与风险》的思想课程。这门课一律强制参加,每周两次,不得请假,不得迟到,不得旷课。
“啊,真是疯了吧。”许鲲翻身坐起,狠狠地锤了一下枕头,““昨天晚上三点,我起来上个厕所,时间稍微久了一点,差点被上报为离寝!”
“也没办法,现在太乱了。”陈以宁坐在靠墙的书桌前,动作一板一眼地擦拭着他厚厚的眼镜片,语气里透着对局势的紧张与不安,“锈党太猖狂了,非要和【司命】对着干。”
“话说钟期,你那天不是也去了夜市?你……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他语气带着些试探,毕竟就是他借了钟期屏蔽器,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我运气好,跑掉了。”钟期低下头,收拾着书包,不打算再提那晚发生的一切。
“是啊,”柯平安的声音突然幽幽地响起,语调懒散却不无嘲讽,“某些人连监管局的大规模抓捕都能全身而退,当然是‘运气好’了。”
钟期没接话,只默默背上书包,“快去上课吧,听说这门课是由城际管理员亲自来上,我们最好别迟到了。”
“啧,连老师都是监管局的了……”许鲲挠挠头,跟在钟期身后小声嘀咕,“你说我们这是大学,还是禁闭室?”
“嘘,你别能乱说话......”陈以宁急忙跟上,压低了声音。
柯平安走在最后,目光落在钟期背影上,半眯着眼,这个人很怪啊,在那天去了夜市,还无事发生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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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多人啊。”许鲲推开教室门后顿了顿。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后排的位置早已被占满,只留下了前排给他们。讲台尚空,但讲台上的电子白板已经点亮,赫然是监管局的徽章与课程名称:《社会稳定与风险》。
四人只能坐在了第三排,然后打了上课卡。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门被推开,那人笔直地走上讲台,一身灰蓝色监管局制服。他扫视教室一圈,目光没有停顿,像在确认每一个人的状态。
钟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立马低下了头。
“我是你们本学期《社会稳定与风险》课程的讲师,季望。”他的声音干净、清爽。
钟期对季望的观感些许复杂,虽然季望让他免于记忆清洗,但他实在是不想与城际管理员有什么私下的交情。
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季望的事,那块木雕,至今都没动工。钟期的头低得更深了些。
“这门课程我们主要讲如何让社会维持在【司命】的秩序中,以及,”季望顿了顿,继续道,“破坏社会稳定的风险因子。”
他掀开桌上一份平板终端,滑动几下后抬起眼,“接下来,我们需要一名课代表——辅助我统计课上考勤、收集课后思考日志。当然,我知道大家都不想当课代表,生怕自己的违规行为被我发现,那么我们就从名单里随机挑选一名同学吧。”
钟期心头骤然一紧,他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头,像一块木头一样不动,心里有一种预感。
“钟期同学?”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四周顿时有些人转过头来看他,有好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钟期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季望似笑非笑的目光。
季望佯装翻了翻手里的终端,“哦,原来钟期同学还是:模范公民”,那应该很有能力胜任这项工作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在课程系统上录入了钟期的名字,不给钟期任何反驳的余地。
钟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句几不可闻的“……是”。他脑袋隐隐作痛,感觉和季望要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