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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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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最近有工作安排,不能再去夜市了。你也不要去了,避免违规。”
短短几句话,让钟期盯着终端看了许久。
阳光穿过宿舍的窗户洒入室内,钟期却躲在床铺的柜子后面。他手里握着一只小鸟木雕,是他这几天做的。果然,和柯小姐结为伴侣,步入上层区才是最好的选择。来到夜市也只是消遣活动吧,还会有违规的风险......
钟期应该听季望的,不要再去夜市了。可是阿井姐、小萤、糖画小哥,还有称赞木雕的游客们......虽然他一共只去过三次夜市,但是每一次都让他更加感到了夜市的人情味。他应该去和夜市好好的告个别的,和这些朋友们说,他不会再来了。
之后,钟期还会是“模范公民”,谨遵【司命】的安排。
夜市依旧喧闹。
钟期第一次作为游客来到夜市。他在夜市里慢慢踱着步,每走过一个摊位,心里都默默地说一声“再见”。他在阿井母女的小吃摊前站了许久,她们今天没有出摊,只有她们的小吃车和一些塑料桌椅堆放在角落。
他还走过来糖画摊,那里依旧生意火爆,钟期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没有去打扰小哥。
夜市里,有人在吆喝,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唱歌,钟期曾经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只有三个夜晚。钟期最终走到了角落里的一打纸板——这是他们的摊位。景鹏那天叠得很整齐,但现在有些歪了,他弯腰把它们扶好,坐在地上,把上午雕的那只小鸟摆在地上,要与夜市正式告别了。
看了看终端,钟期决定回去了。
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道急促而陌生的响声——像是什么系统警报。钟期看向那扇金属墙,一排排穿着监管局制服的城际管理员闯入了夜市。
“出现多起违规行为,所有人都带走!”
然后——夜市乱了。
人群开始惊慌,有人试图逃跑,有人大声叫骂,有人掀起摊子上的物品向城际管理员们砸去。
有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司命】的走狗!”一记电光划过,这人被两名管理员同时电击,身体剧烈一抽,重重倒在地上。“站住!”另一边也有人大喊,“不要跑!”
城际管理员如潮水般涌入,穿着冷冰冰的制服,拿着电击棍,将人群一批批制服、拷住、塞进悬浮车里。反抗者不是被打倒,就是被一枪麻醉击中倒地。无人机的摄像头记录着一切,数据实时上传【司命】,不容一丝模糊。
钟期呆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两个管理员已经快步逼近。
“你!愣着干什么呢!”
下一秒,冷冰冰的金属便贴上了钟期的手腕。他被推搡着塞进了悬浮车里,身边坐着的,有的眼神惊恐,有的愤怒,还有人脸上淌着血,却仍咬牙不吭一声。
“你们这些机器的奴才,迟早有一天也会机器害死!”有人高喊,但声音没能持续多久。电棍重重砸下,那人浑身一震,直接瘫倒在座位上,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低频的引擎轰鸣和不规律的喘息声。
钟期看着那倒下的人,又看向车窗外——一批批被制服、被带走的“违规者”正从夜市出口被押送出来。嘈杂的不再是热闹,而是撕裂的哭喊和机械的脚步声。他忽然打了个寒颤。
完了。他是“模范公民”,可他违规了。【司命】会记录一切,他会被处分,他的人生轨迹会被系统“纠正”,他的人生会不再“完美”。
然后,他的视线停住了。
在夜市那道破旧金属墙的缝隙中,几名戴着手铐的反抗者被押解而出。紧随其后走出的两名管理员身姿挺拔,制服整洁,而他们,几天前,还在与他一起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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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管局。
冷气似乎开太低了,寒气逼人。
违规者们被一批批分进了不同的禁闭室,等待接受“记忆清洗”。
“下一位,出来。”
一名违规者颤颤巍巍地走出禁闭室,被带到了隔壁的审讯室。
“啊——”再紧接着,一声惨叫隔着墙壁传来,撕裂了禁闭室的死寂。
记忆提取仪如章鱼触手般精准地缠着违规者的头颅,探针刺入发根,闪着冷蓝色光芒的投影屏在面前展开,七日内的视觉、听觉、嗅觉乃至触觉记忆,被一帧帧强行拽出。
审讯室内所有的城际管理员都看见了他的生活碎片——他在哪些摊位吃过东西,和谁说过话,有没有参与交易,又是否私下传播不当言论。
整个过程毫无隐私,毫无尊严。
几名成绩管理员叽叽喳喳地点评了一番,“三级处分,放他走吧。”
可那人显然已无法自行离开。剧烈的电击让他神经错乱,嘴角抽搐,眼神发直,身体失控地颤抖着。两名城际管理员无动于衷,将他如搬运货物一般架起,拖向另一侧的甬道。
越来越多的违规者被迫就坐、提取记忆、尖叫、瘫倒,然后被迅速带走。评估不合格的人被关进了监狱,合格的人也被折磨得脱了一层皮肉。
审讯室的门开开合合,像吞噬人的巨口。有的挣扎着喊:“我是临时路过的——我没有违规!”,有的哭着请求:“我只是去找朋友——我以后不敢了……”
但空荡地走廊里里,没有任何回应。
钟期浑身都在抖,一时不知是害怕痛苦的折磨,还是害怕自己“模范公民”地身份被揭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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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百无聊赖的靠着墙,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本次行动,其实无意抓普通居民,监管局很多管理员都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司命】的安排有时候确实有违人性,比如加班。
但是,有一名锈党——吴斐。吴斐已被追拿归案,但他的出现,让监管局不得不警惕怀疑,夜市是否潜伏着更多锈党。对于锈党,监管局向来是宁可误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的。今天来夜市的人也是倒霉了,要遭受“记忆清洗”的折磨。
希望这群人长长记性,安分一些,这样他也可以少加一点班了。季望双手合拢,朝着空气随意地拜了拜,然后在冷清地走廊里踱步巡视着各个禁闭室。
有个熟人,抖成了筛子。
季望心头一沉,怎么会是他?
他还记得,在他以城际管理员身份出席大学颁奖典礼的那天,这个人神情肃穆地走上领奖台。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里的范例,面无表情,语调平直,连致谢词都像从系统模板里复制粘贴的,毫无情绪,毫无波澜。他获得了一个毫不意外的头衔——“模范公民”。
季望也像所有人一样鼓了掌,心不在焉地把他归入“没救的【司命】信徒”那一类。
然后,当天晚上,在他突发奇想去夜市逛逛的时候,看见了这个“机器人模范”盘腿坐在纸板上,正在安静地——雕一只鸟。
劣质灯泡闪着不稳定的黄光,油烟混着薄雾弥散在空气中。他低头坐着,背脊挺直,手中的刻刀缓慢却精准地游走在木料上。木屑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膝头,像冬夜里突如其来的雪。
他不吆喝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雕着。
季望想,他原来不是机器人啊。
“我想拜你为师。”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半是调侃,半是好奇。对方挣扎了一下,但实际上这个人根本不会拒绝,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拜师请求。
接下来,他们真的就一起摆摊了。他看着这个人在他与景鹏地“逼迫”下不得不与顾客打交道,偶尔会小声地解释雕刻某件作品的含义,偶尔会认真地皱眉修改一个没雕好的小角。没想到,遇到了一名莽撞的锈党。
明明叫这个人最近不要去夜市,怎么还是被抓到了。
季望走近这间禁闭室,隔着金属栏杆喊道,“钟期!”
钟期坐在灯下,脸色惨白,手指死死地攥着衣角,像只惊弓之鸟。听到有人喊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他的好徒弟季望,笑得一脸灿烂,手里还转着门禁卡。伪善!看到这个人,钟期一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
“嗨,重新认识下?我是【绿幕】城际管理员,季望——专门负责,回收违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