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往事》shangylyr

6、第一次考验（1）

　　众人预想中的人事调整，在顾晏廷到来后的一个月都没有发生。几乎所有人都逐渐放松警惕，以为不会再有大的变动。
　　林瑜冷眼留意着，这种时候，往往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她不敢掉以轻心。
　　环海集团虽然在海崖州政属企业中资历最老，但业务不是修路就是造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什么新的业务了。
　　早早有养老心态的林瑜，对这种状态是满意的，但是顾晏廷绝不是甘于满足现状的人。
　　林瑜照例在早上上班时间前五分钟到了公司前台打卡，而邹晓琳抬眼看她的神色却很不自然。
　　连林瑜拿出之前答应帮她代购的星加国小吃，她都犹豫了一下才接走。
　　邹晓琳平常性格大大咧咧，又藏不住事，突然别扭起来，一定事出有因。
　　她故意开玩笑：“怎么？专门给你代购回来，别告诉我你又不想吃了？”
　　邹晓琳内心斗争了许久，但念到之前没少麻烦林瑜，隐晦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和顾董之前认识啊？”
　　林瑜微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邹晓琳瞪大眼睛：“你还不知道？！”
　　林瑜不动声色反问：“我要认识顾董，还在公司做个小经理？”
　　“说的有道理.....”邹晓琳一边点头，一边又疑惑：“那就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
　　邹晓琳一下子把之前的戒心抛到脑后，鬼鬼祟祟凑近她压低声音：“我听刘主任说，顾董下周去申州首府岐山市调研，准备带业务口所有的部门长都去，但你也在名单里面。”
　　林瑜眉头一拧：“还有其他人吗？我是说，像我这个级别的。”
　　邹晓琳努力回想了一下偷看到的名单：“好像是没有。”
　　林瑜适时止住了打探，邹晓琳愿意透露到这一步已经帮了她大忙。她不着痕迹把话题转移开：“琳琳，这个小吃有点腥，我先给你拿一包，觉得口味没问题我再多拿几包。”
　　“瑜姐你真好！”邹晓琳抱着林瑜的胳膊又絮叨了半天。
　　林瑜胃部隐隐作痛，邹晓琳好糊弄，她的顶头上司王燕可不好糊弄。
　　果不其然，王燕一到公司就把她单独喊到了办公室。
　　王燕能到环海运营部部长，据说也和她的父亲在州政企管司任职有关。
　　但是王燕古板谨慎，任何事情都先求明哲保身，和其他部门的部长们关系一般。而且她控制欲极强，从不允许部门员工越过她擅自做主。
　　林瑜猜王燕已经知道她在名单内，连邹晓琳都会猜测她和顾晏廷是否有私交，更不用说王燕会作何猜想。
　　“知道调研的事情了？”王燕开门见山，也不跟她打马虎眼。
　　“啊？什么调研？”
　　林瑜故作惊讶，调研行程还未正式公布，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王燕盯着她的脸，像是想从中看出端倪。
　　林瑜低头：“部长，我真的不知道您具体指的什么事情。”
　　这时有人敲了两声门，也没等王燕回话就径直开门进来，是投资部的部长温倩。
　　环海总部就两个业务部门，一个投资部，专管新业务投资，一个运营部，管已有业务运营。两个部门恰好都是女部长，平日里面明争暗斗是常态。
　　温倩能力强，长袖善舞，人缘极好，处处都压王燕一头，往日从不把她放眼里。今天竟破天荒主动上门，王燕自然没有好脸色：“温部长，什么事情劳您还亲自来我这一趟？”
　　“哦，不好意思啊王部长，我不是来找你的，刚才顾董交代了些事，让我专门来通知......”
　　温倩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林瑜：“通知你的得力干将，这次一起出访，让她负责准备背景材料。”
　　王燕这下脸色不只是难看了，简直快结上一层冰霜。
　　她本来就和温倩不对付，温倩又曾是顾晏廷重用的老部下。他再次回到环海，最春风得意就是温倩。
　　现在专程来当着王燕的面通知林瑜，就是暗讽王燕无能，连手下都能越过她上位。温倩最是了解王燕，但凡她事先知情，绝无可能给林瑜在顾晏廷面前露脸的机会。
　　林瑜叹了口气，她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也放弃了解释，不论王燕怎么冷嘲热讽，一口咬定自己对调研安排一无所知。
　　王燕最后只能不冷不热警告道：“好自为之，别当了炮灰还沾沾自喜。”
　　“谢谢部长提点。”
　　在王燕眼里，她大概已经从不争不抢的边缘人变成了别有心机的竞争对手。
　　顾晏廷此举可谓一举多得，突然启用名不经传的新人，既可以让王燕这些老人产生危机感，又释放了他似乎有意打破原先架构的意图。环海上下各派别的人心思浮动，他坐山观虎斗，便能顺理成章掌控全局。
　　至于她，除了听之任之，没有更好的选择。
　　林瑜回到自己的工位，默默地把一片巧克力含进嘴里。许久没有过的喉咙发苦，勉强被这甜到发腻的口感稍微压下。
　　至少撑到这个月工资发了。
　　林瑜没骨气的想。

　　时间很快就来到出发这一天，林瑜到得最早，便和董办主任刘鹭一起在公司前门大堂候着。
　　刘鹭对林瑜的印象平平，学历出挑，履历也不错，但进环海后如同隐形人一般，从不做出头的事情。这次顾晏廷特地选了林瑜作为陪同调研，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小林啊，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快，调研材料也做得细致，顾董都没挑出太多的毛病。”
　　“您说的哪里话，都是沾您多关照，没有您的指导，我做不来的。”
　　林瑜流利地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好笑，比起直接把材料扔出办公室，不过因为出访材料的措辞不当被顾晏廷劈头盖脸训了次，的确算得上“没挑出太多毛病”了。
　　刘鹭看林瑜滴水不漏的样子，不由暗自有些吃惊。之前不显山不露水，他还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学历好看的绣花枕头。不料林瑜业务基础扎实，很快就把拟出访企业的经营背景、会谈议程和讨论提纲在一周内准备好。顾晏廷脾气阴晴不定，这两个月来其他部门被他打回来的材料不计其数，当面汇报个个都得做好脱三层皮的准备。而林瑜直面顾晏廷的亲自督办，承压能力极强不说，递上去的成果更是少有的改一次就能让顾晏廷批示同意。
　　不怕批评，还把活完成了，顾晏廷也没说换人。
　　这说明林瑜总归还是对顾晏廷脾气的。
　　刘鹭几次试探，背后也间接和不少人套话，连王燕这个平时他看不上的硬石头他都去攀谈了两次，都没能确切地知道林瑜究竟和顾晏廷有没有特殊的关系。
　　出访团将近二十人，除了顾晏廷的专车，其余人均安排坐到商务巴士。全程董办负责保障，考虑随同出访的都是部门长，级别都不低，只有林瑜是项目经理，便被刘鹭她安排和生活秘书周宇安一组，作为最低级别的后勤保障人员。
　　林瑜没提什么异议，刘鹭明面上不点破，实际上还是把她当关系户，这么安排也存了一份借周宇安试探她底细的心思。

　　林瑜本想顾晏廷肯定没兴趣管她被安排在哪，却不想顾晏廷上车说：“你又不是文秘，跟着周宇安候着做什么？”
　　刘鹭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林瑜下一句话就把他供出来。好在林瑜低着头，只把自己当做一只耳聋目哑的鹌鹑。
　　顾晏廷侧头看林瑜，只看到个看似乖顺的颅顶。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要抗压。不单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有能力的聪明人。他对这种人向来也耐心多一些。
　　顾晏廷坐上专车后，给林瑜扔了个文件袋：“去和其他部门长过一下，材料再好好检查润色一遍。”
　　意思就是让林瑜也去商务巴士待着。
　　林瑜抱歉地和刘鹭点头示意了下，便一溜烟就跑去了商务巴士。
　　刘鹭一身冷汗，更看不懂顾晏廷究竟对林瑜是什么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