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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暗涌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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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启动后,窗外的楼宇一格一格向后滑去。林星晚低头,掌心仍攥着那枚钥匙扣,金属边缘压进皮肤,留下一道浅白的印痕。她没有松手,只是将口袋里的手指收得更紧。
次日清晨,她比平时早到公司半小时。工位抽屉拉开,那本《文学理论导论》安静地躺在文件夹之间。她取出书,翻开扉页,将写有“你不在的第七天,项目通过初审”的纸条轻轻塞进夹层,与“等我”并排。指尖在纸面停顿片刻,她合上书,放回原处。
上午九点,她打开笔记本。新的项目进度表已列好,她逐项核对。翻到夹层时,一张空白便签纸滑出。她盯着那页空白看了几秒,拧开笔帽,在纸上写下:“今天路过食堂,你常坐的靠窗位置空着。我买了你以前喜欢的黑咖啡,喝到第三口才意识到,你从不加糖。”
写完,她将纸条折成细条,塞进笔记本夹层另一侧。那里已有三张类似纸条,字迹由克制渐趋连贯。
午休时间,她没去员工餐厅。走出公司大楼,她沿着人行道步行十五分钟,进入南城大学西门。校园梧桐道上光影斑驳,她穿过教学楼群,走向图书馆。台阶上三三两两坐着学生,有人抱着书本低声讨论,有人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她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钟楼。
走进文学区,她在书架间缓步穿行。指尖掠过书脊,最终停在《文学理论导论》的位置。她抽出书,翻到中间章节——那枚银杏叶书签还在原处。她将书放回,转身走向阅览区。
靠窗的座位确实空着。她坐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开夹层,又写了一张:“你走后第七天,我第一次走进这间阅览室。阳光还是斜着照进来,落在第七排第三张桌上。你曾在那里改完我的参赛稿,用红笔圈出‘情感张力不足’,又在页脚补了一句‘但真诚足够’。”
她将纸条折好,夹进笔记本深处。合上本子时,窗外一片银杏叶飘落,贴在玻璃上,又被风吹走。
傍晚,她去了学校后街的那家咖啡馆。店名没换,菜单更新过两次。她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角落靠墙的位置。墙上挂着一幅手绘校园地图,标注了“毕业生留言角”。她起身走近,发现角落有一行铅笔字,字迹模糊,像是被擦过又重写:“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回到座位时,咖啡已经凉了。
第二天,她调整了工作计划,将下午的会议提前。散会后,她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学校礼堂。礼堂正在排练一场校庆短剧,舞台空着,只有几个学生在调试灯光。她站在后排,目光落在舞台左侧的立柱上——那里曾贴过一张她和陆沉言的合影,是高二年级文学社活动的留念。照片早已不在,但柱子底部的胶痕还在。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那圈发黄的痕迹。站起时,从包里取出一张便签,写下:“柱子底下的胶痕还在。我弯腰看了很久,像在找什么没带走的东西。”
纸条折好,放进笔记本夹层。她转身离开礼堂,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第三天,她请了半小时假,去了高中旧址。学校已搬迁,原址改建成社区文化中心。她绕到后院,那片银杏林还在,只是树木被修剪过,枝干比记忆中整齐许多。她走到林深处,停在一棵主干分叉的树前。树皮粗糙,刻痕斑驳。她伸手摸向左侧枝干下方——一道浅浅的“L”字刻痕仍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星”字,笔画歪斜,是她当年用钥匙刻的。
她从耳后取下银杏叶耳环,对着树皮比了比。大小几乎一致。她将耳环贴在刻痕旁,用手机拍下。收起手机时,指尖在相册封面停顿一秒,最终没有打开。
回到公司,她将照片导入电脑,存在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旧地”。文件夹里已有四张图:图书馆座位、食堂窗口、礼堂立柱、咖啡馆留言墙。她新建一个文档,标题空着,只写下一行字:“他不在的第十天,我找到了七处他存在过的痕迹。”
文档保存后,她打开邮箱,调出那封未发送的邮件草稿。正文仍是一句:“书已备份,不会丢。”她将光标停在“发送”按钮上方,没有点击,而是关闭了页面。
周五下班前,她整理项目资料,准备提交周报。翻到附件清单时,发现一张遗漏的打印纸——是校企对接会当晚的签到表复印件。她记得自己并未打印过这张表。纸张边缘有轻微墨迹晕染,名字栏中,“陆沉言”三字被划去,但笔画仍可辨认。她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笔记本夹层,翻出最早那张纸条:“你不在的第七天,项目通过初审。”
她将签到表与纸条并排放在桌上。两者纸张质地不同,折叠痕迹也不同,但她将它们对齐,压进文件夹最里层。
周末,她再次来到大学图书馆。这次她没进文学区,而是去了地下特藏室。管理员登记后,她申请查阅2018年校刊合订本。翻到六月刊时,她在“文学社年度回顾”栏目看到一张合影——她站在前排右侧,陆沉言在后排中间,两人之间隔着三个人,但他的视线明显偏向她这边。照片下方写着:“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成员即将毕业。”
她用手机拍下那页,退出特藏室。走出图书馆时,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在台阶前打转。她扶了扶耳环,金属微凉。
周一晨会,沈明舟宣布项目进入公示期,所有执行人员需提交个人行程备案。林星晚低头记录,笔尖在“过往接触人员”一栏停顿,最终只写下“无”。
散会后,她回到工位,打开笔记本。夹层里的纸条已积到八张。她取出新的便签,写下:“今天他们让我报备行程。我写‘无’的时候,笔抖了一下。其实我想写你的名字,写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写我每天经过你办公室门前的次数。”
她将纸条折好,正要放入夹层,忽然停住。她翻出最早那张“你不在的第七天”,与最新这张并排。两张纸大小相同,折痕方向一致,但墨色深浅不同。她取出尺子,测量折叠宽度,都是3.2厘米。
她将两张纸对齐,用订书针在左上角轻轻固定。然后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撕下一张空白页,包住这两张纸,再用胶带封好。她从抽屉取出一个小布袋,将包裹放进去,拉紧绳子,塞进档案盒底层。
下午,她去打印新的项目标识贴纸。打印机吐出一长条标签,她撕下一张,贴在文件袋上。余下的标签带垂在桌边,随空调风微微晃动。她伸手去卷,指尖碰到标签背面——一行极细的压痕浮现出来,像是有人用笔尖在背面反复描过。
她将标签翻转,对着灯光。压痕组成两个字:“星晚”。
她猛地松手,标签带弹回原位,轻轻拍打机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