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星辰里》一大口牛肉粥

8、第 8 章

　　十五年前，十三岁的记忆重现在他的脑海里，豆点的枪声，凄厉的呼喊，如藤蔓一般缠绕着他，拖拽他，似乎要将他拉进黑暗，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火焰吞噬四周墙壁，向上延伸。
　　那时候，黑色小屋里，他仿佛瞬间缩小，十五年前的场景再次重现，他恐惧得蜷缩在角落，浓烟、火苗、还有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哩声，他无助，又无力得看着木板门缝后的火光，静静等待火焰将他吞噬。
　　这就是死亡吗？
　　“唐羽笙！醒醒！”季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打湿后裹在他身上。滚滚浓烟开始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咳嗽声此起彼伏，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烧到？咳咳……”
　　“没有，你受伤了吗？”唐羽笙将季暖的羽绒服放在一边，脱下羽绒服和冲锋衣，试图扑灭火焰，但火势蔓延得太快，根本无法控制。
　　“我也没有，咳咳，快出去吧，窗户出不去了，只能想办法把门弄开。”季暖搬来一把椅子，尝试把门砸开，但腐朽的椅子在两次撞击后变得稀碎：“不行，打不开……咳咳……”
　　“拿摩托车撞撞，看行不行。”唐羽笙把打湿的羽绒服搭在摩托车上，快速推动后向门撞去，终于撞了点缝隙。
　　“等等，这是？”季暖蹲下，看到摩托车下有一滩水渍，燃烧的火星飘到水渍上。
　　不好！
　　他推开季暖，一把拽住季暖，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拉到身后护住，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快躲开！”话音刚落，摩托车瞬间被点燃，发出一声巨响，火焰如猛兽般向四周肆虐开来，气浪扑面而来，唐羽笙用手臂护住她的头，被气浪冲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嘶……”季暖倒吸一口冷气，胳膊有些疼。
　　“怎么了？这火借了汽油和摩托车的助力，烧得更旺了。”他被浓烟呛得咳了几声，浓烟中眯着眼睛看向季暖，随后把打湿的羽绒服盖在她的身上，脱下自己羽绒服和毛衣，扶着还没被烧到的墙壁，对着刚刚撞出来的缝隙猛踹几脚，终于踹出一个小洞。
　　“你钻钻，看能不能出去。”唐羽笙从洞里拔出自己的腿。
　　“不行，出不去，咳咳……太小了，而且拉毛部长他们就在外面……”季暖摇摇头说，低头看见他的裤腿上有鲜血渗出：“别弄了，你受伤了。”
　　他拉开季暖，又踹了几脚，洞口没有一点变化，他皱着眉强忍着疼痛，故作镇定地朝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发紧：“小伤，不碍事。”又瞥了一眼摩托车燃烧的方向，火势已经借着汽油蔓延开，几乎封住了大半的空间。
　　季暖把他搀扶到一边，把打湿的羽绒服盖在他身上：“你休息会，我来就行。”
　　“季暖.....”唐羽笙已经筋疲力尽，腿上的伤实在疼痛，只好按季暖说的坐在原地。
　　她将手从洞伸出去，用力拽拉绕在门锁上的金属铁链，虽然没烧到门外，但金属铁链的温度已经升得非常高，而且还是锁着的，季暖刚碰到锁链就被烫得迅速缩回手，随后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重新拽拉铁链，可没拽几秒就疼的不行。
　　她看了眼掌心，觉得不能从铁链入手，便抽出角落的木椅向门砸去，又就着门洞踹了几脚，作用微乎甚微，但火势越来越大，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终于精疲力竭，倚靠在没有烧到的墙面上。
　　“我们会死在这儿吗？”季暖问。
　　十五年前，他在被火光包围的黑屋里，也问了小季暖一样的问题：“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不会的，小哥哥，我们能逃出去。”
　　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搀扶往前走，突然小唐羽笙倒在地上，小季暖见状拉着他的手：“小哥哥，你还能走吗？”
　　“不行，我脚崴了，休息两分钟，你先走。”
　　“不能停，小哥哥，你从这个台子上跳下去，底下是灌木丛，没关系的，我去帮你拖住他们。”小季暖扶着他，将他从台阶上推下去，他软软的栽进草丛里，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姑娘消失在火光里。
　　“快跑，别回头！”
　　两道身影在唐羽笙眼中重叠，跨越十年时光，他又一次在绝望中看到了那道希望的曙光。
　　“不会的。”唐羽笙笑了一下。
　　——不会让你有事，就像十五年前，你让我活下来一样。
　　唐羽笙扶着墙面站起来缓步走到季暖身前，轻轻地拥抱她，季暖不明所以，被动地接受了他的拥抱：“唐羽笙，你要干什么？”
　　火舌舔舐在身侧，唐羽笙喘息着抓住季暖被烫伤的手，放在唇角碰了一下轻声说：“你一定要活下去。”随后大步走向被燃烧的摩托车。
　　“唐羽笙！”季暖看出他想用摩托车撞击木门的意图，她决不允许，先不说能不能成，就说唐羽笙要是现在推动摩托车，他是肯定活不成的。
　　她捂嘴呛咳，踩着火苗、火星飞得到处是的水泥地，拉住往前走的唐羽笙：“你再等等，我们有办法的，别这样.....”
　　“让开！”
　　唐羽笙下意识的把季暖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拥抱住她。下一秒，一辆路虎突破大门冲了进来。
　　“不好意思，咳咳……”林垚透过车窗，打量了一圈火光冲天的旧楼，似笑非笑得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打扰你们谈恋爱了。”
　　摇下车窗，林垚唇角噙着揶揄的笑意，视线在唐羽笙和季暖紧拥的身影间来回逡巡。
　　唐羽笙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松开季暖，耳尖泛红，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襟：“你怎么回来了？”
　　林垚目光落在角落里随意丢在地上的季暖羽绒服上，在烟雾弥漫中被呛得不行：“季小姐，还记得昨天准备出发时让你戴上的追踪器吗？”
　　季暖如梦初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扁圆，纽扣式的物件：“记得，我一直随身携带的。”
　　“我开了一段路后没见到跟上的你们，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应，便打开追踪器才找到你们。门口的部长和几个杂碎有枪，所以处理他们用了点时间，还好你们也没事，上车吧，我们快离开这里。”
　　“有枪啊，难怪胎爆得稀奇。”季暖低声说，随后扶着唐羽笙上车。
　　林垚目光在唐羽笙的伤腿上短暂停留，清了清嗓子：“受伤了？”
　　“不碍事。”上车后，唐羽笙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腿上的疼痛瞬间加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先去医院，你这伤得赶紧处理了。”
　　“等等，我去车上拿一下东西。”季暖立刻跑到那辆报废的奔驰车旁，拿下两人的包裹返回：“走吧。对了，那几个人呢？”
　　“后备箱。”林垚单手开车，手指在中控台前的屏幕上输入目的地：“一会我直接拉你们去医院，我得把这几个人送局里去。”
　　“也好，那车……”
　　“我会安排人来处理的。”唐羽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痛轻声说。
　　林垚点点头，拨通电话，简单和市局沟通后一脚油门，朝市区开去，车窗外被火光照亮的废楼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