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撒路》伦敦桥

2、第 2 章

　　“枫丹，不要乱喷火！”地狱火蝾螈的火焰没有破坏力，却能把无机物煅烧得异常坚固，就算有神力也不能轻易毁坏。
　　这万年间米迦勒在诺亚底层早已习惯和人类一样地生活，所剩无几的神力对他来说有没有都一样，但枫丹显然不这么觉得，刚刚解除禁制让他异常兴奋，不断测试着自己的身体，这里喷喷火、那里蹭一蹭，原本米迦勒就在打扫，现在被他搞得到处都是火焰灼烧和毒液的痕迹。
　　枫丹凑到米迦勒面前：“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对啊，要去找个人。”米迦勒往床上盖好最后一张防尘罩，“顺便可以去见你的好朋友。”
　　“什么什么！是去见谁？嗯，我想想……”枫丹绕着餐桌来回踱步，佯装思考，“如果是回地狱那肯定先去见主人，在这里的好朋友……啊！我们要去找尼德对不对！”
　　米迦勒将沾了灰的麻布衣服脱下，换上更普通的白衬衫：“对，这次他应该跟着北欧那群神一起过来了。”
　　枫丹从一旁跑来把鞋递来，似乎还有点舍不得，米迦勒看了眼，无奈地说道：“以后还是可以睡进去啊，你只是解开了禁制，又不是变不回原形。”
　　“好耶！但今天我要抱着小米睡！”
　　米迦勒领着枫丹走出家门，最后看了眼这间朴素的木头屋子，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这样牵着个小孩儿走上了寻找奥汀的道路。
　　走了两天，一路上枫丹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哪怕是一只蝴蝶都能让他开心很久，米迦勒想也正常，陪着他在那么无聊的地方呆了几千年，好不容易能出去走走还是得让孩子玩儿得尽兴点，所以他也没催，看离得远了就喊一声，枫丹立刻就会回来身边。
　　诺亚底层是供人类生活的区域，因为方舟是耶和华的神器，所以这里也算是天堂的一部分，每个人类被带进来后都会拥有与自己原先生活的世界相同的空间，或者说是复制了他们脑内的记忆，由神力为他们在方舟内创造了一个虚拟的世界。
　　有资格进入方舟的人类之间相互独立，他们只能生活在自己的空间内，而米迦勒早在第一批人类进入前就被囚禁在了这里，耶和华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默认了由他来管理这群人，米迦勒以此为底层交换来了世界上最舒适的地理和气候。
　　“小米！你看那几扇门好精致，每一扇都不一样，而且上面的花纹好漂亮。”枫丹从湖水里冒出头，指着矗立在对岸的门说道。
　　刚才米迦勒看他跑得满头是汗，便让他去湖里洗个澡，提醒道：“我们离世界树还很远，你要保存一点体力……”米迦勒抬手遮住阳光，远望向对岸巴洛克风格的门框，“那批可能是建筑师的吧。”
　　“没关系，累了我就趴回小米身上，我很轻的。”枫丹从水里冒出头，“而且，嘿嘿，我已经让……”
　　“呜————”
　　这边枫丹话说到一半，突然从天边传来了响亮的龙吟。
　　“他来了！”枫丹快速地从水里爬出来甩干身子，米迦勒上前给他穿好衣服，“尼德！我在这里！”
　　米迦勒向龙吟声传来的方向眺望过去，部分神力的回归让他终于不用局限于人类的力量和极限，只见天边一颗星辰大小的红光正逐渐靠近。
　　“你让你的伙伴们去通知尼德霍格了？”
　　“对啊对啊，小米一说要去见他我就让周围的蛇蛇啊、蜥蜴啊全都去找他了，枫丹是不是很聪明？”身高只到米迦勒腰的小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毫不客气地夸赞自己，得亏现在是人形，否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好好好，枫丹聪明枫丹聪明。”米迦勒不好意思叫人来接，枫丹倒替他不客气了。
　　红龙的身影遮天蔽日，那是传说中啃食世界树的龙，这是米迦勒第一次见他，只是以前会在枫丹的自说自话里偶尔听到。
　　他在半空中便化为人形，那是一个红发少年，看上去比枫丹大不少，眼角有火焰状的红色刺青，他迫不及待地跑来，而枫丹也正张开双手等着他的拥抱：“你怎么消失那么久，我到哪都找不到你！”
　　他抱着抱着觉得手感不对，慢慢提溜起枫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化成了个小孩？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那么小啊。”
　　枫丹眼珠子提溜一转，悄咪咪地瞄了眼到树荫下休息的米迦勒，附到尼德霍格耳边轻声道：“我跟你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和小米撒娇，主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原来如此。”尼德霍格放下枫丹，转而向米迦勒走去，庄重地单膝下跪，右手置于心脏处行礼，“天使长。”
　　“嗯，你好，我听枫丹说你是他在地狱外最好的朋友。”米迦勒上前扶起尼德，“我早就不是天使长了，而且你还是北欧那边的，更不用向我行礼了。”
　　“要行礼的！我再也没见过像您这么有勇气的神了！”少年眼神炽烈，像是在看远方无法触及的浩瀚银河。
　　“失败了啊，没什么好值得说的。”
　　“不重要，您能反叛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我……太弱小了，连世界树都撼动不了。”
　　米迦勒一只手搭在尼德霍格肩上：“尼德，你很强，这次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去到方舟上层，可以吗？”
　　“可以！他们这次为了跟奥林匹斯山那群人争排面把世界树都移过来了。”尼德霍格边说边变回了红龙形态，他将翅膀放低，“你们上来，我带你们去世界树。”
　　“世界树”是由奥汀掌管，属于北欧众神的至高象征，即使是诺亚这种忽视空间的神器都无法让它只存在于北欧众神的区域，于是这棵便成为了能忽视所有规则连接方舟各层的工具。
　　这轮游戏开始时，方舟底层出现的巨大树根瞬间就让米迦勒意识到这是结算轮到了，所有神都在为己方争取优势，带过来的东西越多就越能为下一轮游戏增添优势。但也不是所有神都能用，它好像只欢迎自己人，如果不认识北欧的伙伴，那世界树可不会让其他人轻易接近。
　　现在一坐在龙背上，肉眼可见地离世界树越来越近了，原本在眼前感觉怎么走都走不到的树干，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跟前了。
　　尼德：“我一听到格因带来枫丹的消息就立刻过来了，但他们在路上传消息传了太多次，害得我还找了一段时间。”
　　“格因他们还好吗？”枫丹关心地问道，以前经常和那群毒蛇比毒性，赢就能把尼德带出来玩儿一会儿，输的话就要和尼德一起被关起来读书了。
　　“他们当然好啊，还都很想你，天天在我身边唠叨，让我加快改造世界树，明明我才是老板……”
　　近看世界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神的象征”，它仿佛蕴含北欧全部神明的神格，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生命力和创造力，好像世间的一切都能由它带来。
　　尼德霍格将米迦勒和枫丹从一处树洞带进了世界树内部，这是尼德的杰作，因为他生来的使命就是要毁灭世界之树，但北欧诸神似乎从来没把他放进过眼里，在他们看来如果一条小龙外加几条毒蛇就能把世界树摧毁，那这样的神器不要也罢。
　　树洞深不见底，三人走进树干中心也花费了不少功夫，只见一块空旷的无垠广场出现在了世界树中心，原本的树干边界消失，向上看也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连米迦勒都能感受到的充沛神力，甚至凭肉眼都能看到漂浮闪烁着的点点金光，地面上有许多像魔法阵一般的花纹正间歇性地缓慢闪动，尼德开始自豪地展示自己的成果。
　　“我们本来就已经把世界树的中心贯通了，这几个月连接好了所有脉络，虽然底层什么都没有，但上层的你们可以顺便玩玩，那边无名神多，我们有小赚一点过路费，你们要去哪层我直接送你们上去。”
　　造物游戏可以算作是所有神明的狂欢盛典，每千年结算一次，结算时由当时获得信仰最多的神主办，像耶和华就已经连续主办三轮，这次的最终结算更是聚集了所有参与者。
　　但神明数量众多，各地区除了主神外的无名神并没有被赋予在方舟上下自由穿梭的权利，他们只能在自己所属的楼层内活动。
　　幸亏这次北欧把世界树带来，诺亚和它谁都不能包容谁，它就这么贯穿在方舟中心，倒成了方便所有无名神跨圈社交的交通方式。尼德本就生活在世界树中，这种赚外快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米迦勒：“我要找卡俄斯，应该是在希腊那儿。”
　　尼德霍格了然：“哦，他呀，那你们不用去六层了，那人现在正在二层库伦特的酒馆里，我觉得你找都不用找……就站到那个白色的法阵上吧，正好有直接链接着的，这些是世界树的脉络，通过这些法阵就能在方舟里互相传送，那什么……因为找你们找了一天所以格因代我去上层了，我得在这里熬到下一次换班。”
　　“哈哈哈哈，你这个老板做得好憋屈！”枫丹打趣道。
　　米迦勒捏了捏枫丹的手：“谢谢，我们不需要陪同，等有空我让枫丹过来找你。”
　　“嗯嗯，你们快去吧，还有……”尼德霍格扇了下龙翼，虚空中的光点化为几片半透明的金色树叶散落下来，“这是世界树的尘叶，拿着它我们就不会失联了。”
　　枫丹接过尘叶，学着刚才尼德的样子喷火在空中也烧了了几片出来：“多拿几片，等回去就给主人、小别、玛门他们一人一片……”
　　米迦勒牵着枫丹走上法阵，周围的光点随即聚集在周身，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滋啦……滋啦……”
　　随着光晕的消散，火焰燃烧树枝的声音比景色更早出现，法阵链接着的酒馆像是一座暖炉，周围的无名神不少，一组组地聚集在桌边讨论圣殿的消息。
　　“韦斯娜！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永远的月光、不灭的心火……”
　　听着耳边的求爱吟唱，米迦勒理解了尼德的那句“找都不用找”，虽然早有耳闻卡俄斯对女神的叨扰，但今天也是米迦勒第一次见他本人。
　　在走出传送法阵的瞬间，一阵朦胧的雾气穿过……
　　枫丹突然感觉牵着自己的手有点不一样了，他转过头看向米迦勒，接着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禁出声：“小米……”
　　只见米迦勒的身形变矮了些，五官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显柔和，他低头浅笑，对枫丹比了个“嘘”的手势，再张口已然变成了女声：“你去旁边坐着等我，我去找人说个事。”
　　枫丹点头，立刻用尼德偷偷塞给他的钱买了杯饮料，找了个空位到一边等着。
　　米迦勒走向卡俄斯，边走边从手边的花瓶里抽了支白玫瑰别在胸上，那人看有美丽的女神走来，立刻从半跪起身开始整理衣袍，稍稍俯身，主动开口：“请问这位女神该如何称呼？”
　　米迦勒微笑着靠近，站定后并没有说话。卡俄斯疑惑地想抬头观察，只听……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震住了全场所有神的讨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都屏气凝神地看向这个方向。
　　卡俄斯在被扇耳光的那一秒脑内突然开始播放起了走马灯，一张张女神的脸在脑海中闪过，他意识到：完蛋了，这下真不记得是哪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