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撒路》伦敦桥

3、第 3 章

　　“我是谁？”米迦勒无奈地笑了一声。
　　就在即将抬手再来上一记耳光时，卡俄斯的余光瞟到了米迦勒胸前的玫瑰，他没有犹豫，立刻抓住米迦勒的手腕，一个瞬移就到了酒馆天台。
　　二层原本分来的是斯拉夫诸神，他们将这里改为了自己热爱的气候，入目就是漫天遍野的雪和狂野呼啸的寒风，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长出充满力量的人。现在虽说可以用神力抵消所有不适，但米迦勒还是得节省着用。
　　“拜丘！”卡俄斯脱口而出，但内心还在不断打鼓，眼神闪烁地期待着对面人的回答。
　　“还记得我，那事情就好办了。”米迦勒甩开卡俄斯的手，转了转手腕，走向天台边缘。
　　米迦勒是唯一一个出生就是成年体的天使，按耶和华的说法就是一下子造得太多了，也得有个帮手，就由他来统领所有天使吧，自己就又去创造人类了，所以几乎可以说是米迦勒养大的所有天使，炽天使也不例外。
　　在米迦勒还未被发配到诺亚时，拜丘在某年统筹完二月时令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天堂，而是在外面又呆了半年，回来后她哭着找米迦勒，说自己被某个希腊神骗了，说好的每年二月就来见她，现在完全找不到人。
　　米迦勒那时拥有三分之一的上帝之力，一下就给拜丘放出了卡俄斯的风流事迹，还是会动的那种，拜丘一下没接受住，直接就想去杀了卡俄斯。但卡俄斯到底是希腊众神的始祖，辈份摆在那，哪怕是上帝也不好说什么，再加上由于拜丘的失责，导致从二月开始下界频繁降雷，把耶和华刚建好的生态园破坏得一塌糊涂。
　　米迦勒看拜丘好像是走不出来，以惩戒的名义抹除了她的这段记忆，之后自己给她收拾残局去了。现在是时候收一点利息回来了，他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卡俄斯绝不会记得自己当年随口一撩的小天使，现在还记得名字那就更好办了。
　　“你们希腊的神都这样吗？处处留情、遍地洒种？”
　　卡俄斯脱下自己的灰色绒袍披到米迦勒身上，张口辩解：“我的心里还是有你的，你看，那么久过去了我还对你念念不忘。”
　　“现在还有人在说那么老套的情话吗？”
　　米迦勒理解卡俄斯的留情不能全都算是他的错，他孤单得太久，哪怕诞生了如此多的神明，他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他就这样从混沌时代开始，不停地在找可以真正融合的人。
　　米迦勒转身把手放到了卡俄斯胸前：“废话我就不说了，我要补偿。”
　　“给！你要什么补偿都行。”卡俄斯完全没有犹豫抓过米迦勒的手，好像是已经熟练地不知处理过多少回了。
　　“我们不能参加游戏还要给耶和华干活，所以我想瞒着他去人界玩，我要你的空间之力。”
　　没有翅膀的米迦勒想在人界和方舟之间往返只能靠空间神力，卡俄斯就是最好的对象，始祖不会吝啬，道德可以谴责，米迦勒站在对话的制高点。
　　“可以是可以，但拜丘，以你现在的神力连接人神两界应该很难。”卡俄斯的担心不无道理。
　　米迦勒收回手：“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也用不了很久，游戏结束前我就回来了。”
　　“那行。”卡俄斯在米迦勒的手臂上留下混沌的刻印，离远了看仿佛一朵深红蔷薇，“刻印的深浅代表你剩余能使用几次的神力，给你设定的动作是开门，想用的时候就在周围找门，记得最后一次要选方舟的门回来。”
　　米迦勒抚摸手臂上的刻印，看目的已达到，边说道：“好了，那我们两清，以后别再来找我。”
　　卡俄斯望着米迦勒下楼，又在楼顶开始计划起下一个要去搭讪哪位女神，斯拉夫的女神都个顶个得劲，太有意思了。
　　米迦勒边下楼边变回男身，枫丹早就在楼梯口等着，一见到米迦勒下来就上来牵手：“小米，事情谈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
　　米迦勒牵着枫丹直接向酒馆后门走去，轻声答道：“现在。”
　　随着后门的开启，对面就是现在的人界，米迦勒犹豫了一下，他已经许久没有走出过诺亚，这个世界还是像之前那样值得他的拯救吗？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必定回不了头了，
　　枫丹看米迦勒停下脚步也收起了原来兴奋的样子，他轻轻地拉了拉米迦勒的手，米迦勒低头，枫丹嘀咕道：“小米不想出去也没关系，枫丹会一直陪着你的，枫丹一点也不想主人的……”
　　“啊，他呀……”米迦勒闭眼沉思往事，原本紧张的心情倒也平静了下来，心想：算了，神力都用了，出去就出去吧，总要再见一面才好。
　　他不再迟疑，迈下了这无法后悔的、通向自由的一步。身后的门缓缓闭合，米迦勒和枫丹终于出来了，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回到诺亚。
　　但在走出诺亚的瞬间，米迦勒的右手掌心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皮下的血液像是即将沸腾一般滚烫，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过几秒便消散了，他疑惑地盯着掌心只当是神力不稳。
　　枫丹踏出门的第一步就被地上的污水溅湿了裤腿，米迦勒环顾四周，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午夜时分，小巷尽头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灯光，似乎在告诉米迦勒你只有这一个方向可以选择。
　　当米迦勒带着枫丹走到街道上时，眼睛一下没能习惯铺天盖的灯箱光线，他微微偏过头，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有三台无人机包围了他们。无人机射出的红外光线上下扫描着米迦勒和枫丹，内里发出单调的电子音。
　　“发现两名无法识别人员，位于四区南安普顿中心街区。”
　　“重复，发现两名……识别错误，发现一名无法识别人员，位于四区南安普顿中心街区。”
　　看周围的建筑像是商业街，路过的人类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略微绕开便再也没有多瞧他们一眼。枫丹在无人机发出指令后立即隐身化为原型钻入了米迦勒的衣服里，米迦勒低声安抚：“别害怕，反正我们也没线索，就当找个地方睡觉。”
　　枫丹则露出半透明脑袋满眼亮光地看着面前的机器，没有丝毫胆怯：“我才不害怕。”
　　不过两分钟，从天空中降下一台飞行器，其中穿出钻出两名人型机器警：“根据《区间条例》修正案第324条，现将采取为期七天的拘留措施，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米迦勒顺从地被他们戴上手铐，押进飞行器。他坐在窗边，在空中可以完整睥睨这座城市，现在人界残存的城市不多，以警备系统和硬件规模来看，这个地区的社会结构应该还是挺完善的。
　　地面的射灯不断向空中扫射，夜晚的城市在高饱和的灯光渲染下投射出一幅幅巨大的数码机械和人工智能广告，飞行器偶尔穿过那些人形投影就像在和虚拟人物接吻，虚幻却甜蜜。
　　警所的建筑形似一座方尊伫立在城市中央，没有玻璃，没有光，他们从顶部入口飞入建筑内部，米迦勒记着进来的路线，想在人界还是尽量不用神力，还是以更多神力稳固神格的性价比高些。
　　被押进公共牢房时，很明显这个空间已经容不下更多人的进入了，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在不断敲打铁栏嘴里骂着些脏话，有的只是眼神无光地坐在地上静静发呆，看来这群人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被抓来的。
　　突然，周围的某些人开始以怀疑的眼神打量新来的米迦勒，因为他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能被抓进来的人。米迦勒也察觉到了这群人的目光，他暗道失策，本想低调地混入人群，没想到一开始就犯了错。
　　在监狱里的人没有穿浅色服饰的，更别提米迦勒的这种纯白衣服，连贵族都鲜少穿成这样。而且仔细看会发现周围人的皮肤上都有些无法忽视的斑点，只是多少和痕迹深浅的差别，米迦勒则完全没有。
　　“喂！你是从几区来的？”一个挑衅的女声从牢房深处传来。
　　其他人像约定好了似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为女人的提问留出空隙，米迦勒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虽然自己也没有底，但根据刚才无人机的播报，这里应该是用数字代号的，便回答道：“我从二区来的。”
　　“你们那儿不下雨了？穿那么招摇？”女人从床上跳下慢慢走向米迦勒，她的高马尾在脑后左右摇晃，左手的机械臂控制着手指不断模仿敲击的动作，她绕到米迦勒身后开始拨弄起他的发尾，“我看你长得不错，要不……来跟我？”
　　米迦勒不着痕迹地转头抽回发丝：“不了，我应该只留七天，就不劳您费心了。”
　　“呵……”女人发出一声嗤笑后，周围也开始爆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哈，还有这么天真的人？”
　　“诶诶诶，你进来的时候说是几天？”
　　“说的是三天，现在都三个月了。”
　　“我的更离谱，说的是一天，现在都一年了！我劝你就跟了格姐吧，这样还能让你的衣服干净得久一点，哈哈哈哈……”
　　米迦勒听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那好吧，我想请问一下请问跟了您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格洛利亚：“那当然是……”她的手慢慢向米迦勒身下划去，旁边的口哨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像是许久都没看到过这种场面了的样子。
　　哔哔——牢房的电子锁又打开了，大家转头看向门口，想着今天的倒霉鬼还真是多，又有谁进来了。
　　但只见一名机械警走到米迦勒跟前，调出信息屏比对人脸后对他说道：“您好，您已被保释，请跟在我身后，勿与他人交流。”
　　所有人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样看这机械警带着米迦勒离开了牢房，要知道哪怕是像格姐这样的有钱人都不能被保释出去，那个新人进来不过十分钟，就又被毫发无伤地送出去了，不简单呐，那个人。
　　米迦勒此时也觉得一头雾水，他只觉得刚才手心又热了一下，难不成是自己无意识地用神力了？
　　米迦勒被机械警从地面送出警所大楼，但此时他却犯了难，觉得还不如呆在监狱，至少好有个信息来源和睡觉的地方，虽说休息对普通神来说没什么用，但对米迦勒这种缺乏神力的神来说已经是最省力的回复途径了，能回一点是一点。
　　正巧米迦勒看见一辆公交飞行器停在了警所站台，米迦勒想反正没地方去，就先上去熬一晚再说，就在他即将踏上飞行器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拉住他的小臂，将他狠狠地拽了下来。
　　米迦勒还没转身，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哥哥”响在耳边。他把头埋在米迦勒颈边，米迦勒缓缓转过身来，那人的一只手慢慢向下，头却没有抬起，他从小臂一直摸到米迦勒微微发烫的掌心，两只炽热的手十指交握，他们终于相见了。
　　米迦勒抬手抚向对方的脸，轻唤道：“路西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