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杳数

8、开店

　　周日傍晚，叶扯站在翡翠酒店门口，深吸一口气。

　　这次会面比他预想的顺利。

　　——周晚只是要求他每周发一条短信报平安，并承诺不再接近余咽。

　　作为交换，周晚会销毁所有关于余咽的“黑料。”

　　这条件好得不像真的，但叶扯没有多问，只想尽快离开。

　　余咽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他，看到叶扯完好无损地出来，眼睛瞬间亮了起了，“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解决了。”叶扯简短地回答，不想在公共场合多谈，“他答应不再骚扰我们。”

　　余咽似乎想追问细节，但最终只是点点头：“那就好。走吧，我饿了。”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全身心投入“春虾”的筹备工作。

　　余咽负责菜单设计和食材供应，叶扯则处理装修和设备采购。

　　两人每天早出晚归，累得倒头就睡，但心里充满期待。

　　开业前一天晚上，他们站在装修一新的小店里，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六张原木色的小桌子整齐排列，窗边的柜台擦得锃亮，墙上挂着余咽手绘的菜单和叶扯设计的价目表。

　　厨房里设备齐全，储物间改造成了简易休息室。

　　“真不敢相信，”余咽轻声说，“我们真的要开店了。”

　　叶扯点点头，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成就感。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而不是为周晚或周家做一件事。

　　“明天会顺利的。”余咽拍拍叶扯的肩，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的'春虾'一定会红火！”

　　开业当天，阳光明媚。

　　他们早早来到店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余咽穿了一件红色T恤，说是为了喜庆，叶扯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围裙，看起来更像专业厨师了。

　　“紧张吗？”余咽一边切葱花一边问。

　　叶扯摇摇头，但手上搅拌面糊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些。

　　余咽了然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九点整，余咽点燃了一串鞭炮，清脆的响声引来路人围观。

　　他大声宣布：“'春虾'炸虾饼店今天开业！前二十名顾客半价！”

　　令他们惊喜的是，很快就有人进店尝试。

　　第一位顾客是个附近上班的年轻女孩，她点了一份原味虾饼和一杯柠檬茶。

　　“好吃！”女孩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外酥里嫩，调味刚刚好！”

　　这个简单的评价让余咽笑得像中了彩票。

　　随着口碑传播，中午时分，小店已经座无虚席。

　　叶扯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余咽则兼顾点单、上菜和收银，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下午两点，客流终于减少，他们得以喘口气。

　　余咽数了数收入，惊喜地宣布：“半天就卖了一百五十份！比推车时多了一倍！”

　　叶扯擦了擦额头的汗，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纯粹的疲惫和满足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正当他们准备休息时，店门又被推开。

　　叶扯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妍，周晚的表妹，正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走进来。

　　“欢迎光临。”余咽热情地迎上去，没有认出这位曾经在推车前出现过的女孩。

　　林妍扫了一眼菜单，目光在叶扯身上停留了几秒：“两份招牌虾饼，谢谢。”

　　叶扯转身进入厨房，心跳加速。

　　林妍的出现绝非巧合。

　　——她一定是奉周晚之命来侦查的。

　　但令他意外的是，林妍吃完后只是简单评价了句“不错，”就带着男友离开了，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奇怪...”余咽看着林妍离去的背影，“那个女孩好像有点眼熟。“

　　叶扯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忙着准备晚市的食材。

　　他希望林妍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但内心深处知道，周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晚市比午市更忙碌，许多下班路过的人被小店温馨的氛围和香气吸引进来。

　　到了打烊时间，他们累得几乎站不稳，但数钱时的喜悦冲淡了所有疲惫。

　　“八百六十元！”余咽兴奋地宣布，“扣除成本，净赚至少五百！叶哥，我们要发财了！”

　　叶扯看着余咽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才第一天。”

　　“第一天就这么多，以后会更好！”余咽信心满满，“照这个速度，半年我们就能开分店了！”

　　收拾完店铺，两人步行回家。

　　春夜的江城微风拂面，带着花香。

　　余咽一路哼着歌，时不时蹦跳几步，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叶扯安静地走在一旁，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充实。

　　回到家，余咽立刻瘫在椅子上：“累死了...但好开心啊！”

　　叶扯点点头，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递给余咽时，他发现对方已经半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

　　“洗澡再睡。”叶扯轻声提醒。

　　余咽勉强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先去吧，我歇会儿...”

　　叶扯洗完澡出来，发现余咽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头歪向一边，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抱起余咽，放到床上。

　　余咽比看起来要轻，抱在怀里像一团温暖的阳光。

　　正当叶扯准备转身离开时，余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叶哥...“他的声音带着睡意，“今天...真好...”

　　叶扯站在原地，心跳突然加速。

　　余咽的手温暖而有力，让他无法也不想挣脱。

　　“嗯。”他最终轻声回应，“睡吧。”

　　余咽似乎又睡着了，但手依然没有松开。

　　叶扯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不想惊醒他。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余咽平静的脸上。

　　叶扯静静地看着，一种奇异的情感在胸中涌动。

　　——他想保护这个年轻人，想看他每天都这样开心，想...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让叶扯呼吸一滞。

　　他轻轻抽出手，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地铺上，但那种温暖的感觉久久不散。

　　接下来的日子，“春虾”的生意稳步上升。

　　他们很快积累了一批忠实顾客，甚至有美食博主前来探店，在网上发布了热情洋溢的推荐。

　　余咽不断创新菜单，推出了“四季系列”虾饼。

　　——春日清新，夏日火辣，秋日醇厚，冬日温暖。

　　叶扯则负责把控质量和效率，让小店运作得像精密的钟表。

　　一个月后的周末，他们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去江边散步放松。

　　春末的江城美不胜收，樱花刚落，杜鹃又开，整座城市沉浸在花香中。

　　“叶哥。”余咽突然说，“我有个想法。”

　　叶扯转头看他：“什么？”

　　“我们可以在店里加个'心愿墙'，”余咽兴奋地比划着，“让顾客写下心愿或祝福贴在上面。这样不仅能增加互动，还能让小店更有温度！”

　　叶扯点点头：“好主意。”

　　余咽笑了：“你总是这样，我说什么都觉得好。”

　　“因为确实是好主意。”叶扯认真地说。

　　余咽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叶扯：“叶哥，这一个月...你开心吗？”

　　叶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回答：“嗯。很开心。”

　　“我也是。”余咽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叶扯读不懂的情绪，“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个月。”

　　两人继续沿着江边漫步，谁也没有说话，但沉默并不尴尬。

　　叶扯发现，和余咽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也感到舒适，这是他与任何人相处都未曾有过的体验。

　　回到家，余咽去洗澡，叶扯则整理店里带回来的账本。

　　这时，余咽的手机响了。

　　叶扯本想忽略，但瞥见屏幕上显示“老家医院”几个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走到浴室门前。

　　“余咽。”他敲了敲门，“医院来电。”

　　水声立刻停了，余咽裹着浴巾冲出来，湿漉漉的手接过手机：“喂？”

　　叶扯退回房间，给余咽隐私空间，但隐约听到对话内容。

　　——余咽的父亲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电话结束后，余咽站在浴室门口，脸色苍白：“我爸...脑溢血，需要手术。”

　　叶扯立刻站起来：“我们明天就回去。”

　　余咽摇摇头：“店里...”

　　“店可以关几天。”叶扯斩钉截铁地说，“家人更重要。”

　　余咽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但我想先自己回去看看情况，如果需要长期照顾，再商量怎么办。”

　　叶扯想反对，但尊重余咽的决定：“好，我送你上车。”

　　当晚，余咽匆忙收拾行李，叶扯则去24小时超市买了一些路上吃的和营养品。

　　回来后，他发现余咽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车票。

　　叶扯轻轻抱起余咽，放到床上。

　　这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改变了他生命的年轻人。

　　余咽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叶扯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然后迅速收回，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惊讶。

　　第二天一早，他们搭乘最早的公交车前往长途汽车站。

　　晨光中的江城宁静而美丽，但两人都无心欣赏。

　　“到了给我电话。”叶扯在车站嘱咐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说。”

　　余咽点点头，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叶扯：“店里就拜托你了，别太累。”

　　叶扯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抱住余咽：“嗯，一路顺风。”

　　看着余咽乘坐的大巴驶出车站，叶扯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余咽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现在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感觉异常陌生。

　　回到小店，叶扯一个人应付客流，忙得脚不沾地。

　　老顾客们纷纷询问余咽的去向，表达关心。

　　这让叶扯意识到，余咽不仅照亮了他的生活，也温暖了周围许多人。

　　中午休息时，叶扯收到余咽的短信：“到医院了，爸爸情况稳定，但需要观察，医生说手术安排在三天后。”

　　叶扯回复：“照顾好自己，店里一切顺利。”

　　下午，叶扯正在厨房忙碌，店门被推开。

　　他抬头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周晚站在柜台前，西装革履，面带微笑。

　　“一份春日虾饼，谢谢。”周晚彬彬有礼地说，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店主和顾客。

　　叶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不欢迎你。”

　　周晚挑眉：“开店做生意，怎么能挑顾客呢？”他环顾四周，“装修得不错啊，看来你们挺赚钱的。”

　　叶扯走出厨房，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只是来尝尝我亲爱的叶哥的手艺。”周晚无辜地眨眨眼，“放心，我答应过不再骚扰你们，今天纯粹是顾客身份。”

　　叶扯不信，但也无法在公共场合赶人。

　　他转身回到厨房，快速做了一个虾饼，装盒递给周晚：“给你，现在可以走了。”

　　周晚接过盒子，却不急着离开：“听说余咽回老家了？父亲生病？真不幸啊。”他的语气假惺惺的，“希望不是什么大病，现在的医疗事故可多了...”

　　叶扯的手在柜台下握成拳头：“出去。”

　　周晚耸耸肩，转身离开，但在门口又停下：“对了，我下个月结婚，未婚妻你也认识，温家的女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扯一眼，“我和你说过的政治联姻，各玩各的，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叶哥。”

　　叶扯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晚离开。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晚上关店后，叶扯疲惫地回到家中。

　　空荡荡的屋子异常安静，没有余咽哼歌的声音，没有他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沉闷。

　　叶扯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想给余咽打电话，又担心打扰他照顾父亲。

　　最终，他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今天顺利，周晚来店里了，没发生冲突，你父亲情况如何？”

　　余咽很快回复：“爸爸好多了，手术可能改到明天，周晚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别担心。”叶扯回复，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早点回来。”

　　发完这条，叶扯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迅速放下手机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走心中的不安。

　　周晚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一定在监视他们，知道余咽离开了江城。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洗完澡，叶扯发现余咽又发来一条短信：“我也想早点回去。家里...有你在等我。”

　　叶扯盯着这条信息，心跳突然加速。

　　他反复读了几遍，不确定该如何理解“有你在等我”这几个字。

　　是单纯的伙伴情谊，还是...更多？

　　他最终没有回复，怕说错什么。

　　躺在床上，叶扯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周晚的威胁，余咽的父亲，小店的前景...

　　但最占据他脑海的，是余咽临别时的拥抱和那条暧昧的短信。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叶扯翻了个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余咽的生活了。